南陽公主雖被陳墨池說服了, 但皇貴妃受了這麼大的挫折,是指望不上了,“我下次進宮的時候,和淑妃多聊幾句。”
南陽公主的意思, 是要淑妃當馬前卒了。
陳墨池微笑,“淑妃當然可以,宮女、女官, 也無不可。小人物也能做出大事情。”
“有道理。”南陽公主這時看陳墨池又順眼了, 賞了個笑臉。
陳墨池心中厭煩。
南陽公主這個脾氣, 他也真是受夠了。喜怒無常,著實難相處。
不光脾氣不好, 南陽公主還很蠢。他是跟南陽公主提過建議,可誰知南陽公主太過托大, 直接找上了皇貴妃。宮裡多少宮女、內侍、女官,還有不得寵的妃嬪, 難道就不能用麼?
陳墨池不願麵對南陽公主,找了個借口,說同僚約他飲酒,躲到了酒樓。
獨自喝了會兒悶酒, 陳墨池正覺得無聊, 謝宣來了。
陳墨池四下裡巡視過,確定周圍沒有認識的人,和謝宣一起上樓,進了雅間。關上門, 兩人自在說話。
“還望大人成全。”謝宣恭敬的向陳墨池敬酒。
陳墨池目光中不光欣賞之意,“難得你對我女兒一片癡心。”
謝宣語氣酸澀,“隻怪我沒有早些向大人請教。若我知道香家並不需要女婿入贅,隻要有一個孩子姓香即可,我又怎會錯失良機?”
“一家有女百家求。同樣向我女兒求婚,你不肯入贅,李暘肯,先機就讓李暘占了。”陳墨池神色溫和,“還好我女兒雖成了親,並未圓房。你若有誠心,也不是沒有可能成為我的女婿。不過你真舍得讓一個孩子姓香麼?”
謝宣低了頭,“香家不在意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對麼?反正女兒是外姓人,若我有一個女兒姓香,家母應該不會反對。”
“你這如意算盤打的好。”陳墨池不由的一笑,“敢情你早盤算好了,給香家一個女孩兒。也罷,香家確實不挑男女,你有這個態度就好辦了。李暘他那個身份,沒法入贅,生下來的孩子也不可能姓香,單憑這一點,你就比李暘強。”
“李暘一定是……”謝宣拿手勢比了個“九”,“他不可能入贅。他的孩子,無論男女,都不可能姓香。”
“宣兒,你很聰明。”陳墨池笑,“若不是你提醒,雖有諸多異常之處,我也未必便敢斷定,李暘的真實身份。”
“大人過獎了。”謝宣受寵若驚。
謝宣心裡不是不慚愧的。
他哪裡是聰明啊,他是活過兩世,機緣巧合,方才得知了真相。
定王之死,曾讓謝宣又驚又怒又怕。驚的是前世登基為帝的人這一世居然早逝,怒的是他投靠錯了人,白費了功夫,枉做了小人,怕的是他投靠定王之事萬一被發現,他和整個靜海侯府都危險了。
定王沒有辦喪禮,且定王宮裡所有的宮女內侍全部殉葬,其實就是定王身邊的人一個不留。定王是犯了多大的罪,才會得到這個下場?投靠定王的人一旦被發現,後果如何?不堪設想。
謝宣曾經過了一段擔心受怕的日子,直到趙方至的隨從趙騰來投靠他,謝宣從趙騰口中知道趙方至已經死了,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是通過趙方至和定王聯係上的。定王死了,趙方至也死了,他曾經投靠過定王的事,也就沒人知道了。
謝宣假意答應收留趙騰,當晚設宴招待趙騰,慢慢套問定王的死因、趙方至的死因。趙騰落淚,“早知道殺一個李暘會讓大家夥全軍覆沒,還不如當初不動殺機。可李暘那個身份,趙大人說了,不殺不行啊。李暘不死,九公子便危險了。”
謝宣心怦怦直跳,“李暘什麼身份?”趙騰不肯說,謝宣把他灌醉了,醉後又套話,趙騰說出李暘才是真正的九皇子、真正的定王,謝宣大驚。
謝宣灌了趙騰一杯毒酒。趙騰死後,謝宣把他弄到一輛馬車上,拉到亂葬崗扔了。
謝宣乾完這件大事,知道他自己安全了,開始謀劃起他的將來。
李暘才是真正的九皇子,這事雖令謝宣震驚,卻也讓他興奮。因為,他的機會來了。
皇子不可能入贅。李暘的優勢沒有了。香家需要繼承人,他謝宣可以舍出一個女兒,這是身為皇子的李暘做不到的。所以,他比李暘更適合香瓔。
謝宣約了陳墨池密談,把最近朝中所有異常之事一一列出,斬釘截鐵的告訴陳墨池:以種種跡象來看,李暘一定是真正的九皇子。
事實一件件被拎出來,由不得陳墨池不相信。
陳墨池得知真相,臉色鐵青。
謝宣知道陳墨池的心病,很體貼的提了個建議:說服杭貴妃,讓杭大小姐堅稱非九皇子不嫁。之後李暘認回宮,杭大小姐順理成章做了九皇子妃,香瓔不可能屈居為次,一氣之下,會和李暘和離。
“萬一陛下將李暘認成十皇子呢?”陳墨池疑惑。
那樣的話,豈不是一切成空。
“陛下一定會認李暘為九皇子。”謝宣篤定,“陛下甚至沒為定王辦喪禮,可見心中的厭惡是如何之深。陛下不會讓他的親生子位於一個野種之後。”
“有道理。”陳墨池被說服了。
陳墨池真的行動起來了,誰知被南陽公主誤了事,弄巧成拙。
不過陳墨池相信這是可以補救的。南陽公主找淑妃,或者派出得力的宮女、內侍,成事不難。
“大人,您和皇室中人打交道多了,一定知道皇子妃的煩難之處。”謝宣給陳墨池斟酒,“偌大一個王府,可不是好管的。萬一卷入儲位之爭,牽連父母親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陳墨池眼神陰鬱。
什麼煩難之處儲位之爭倒也罷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女兒嫁給了他妻子的弟弟,輩份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之前香瓔雖然稱呼南陽公主為“大姐姐”,但那是因為廣寧王而來的稱呼。廣寧王隻是陛下的堂弟,香瓔又不是廣寧王親生的,其實這個稱呼非常勉強。如果李暘真是九皇子,那可就不一樣了。李暘是南陽公主的親弟弟,香瓔不和李暘和離,就是南陽公主的親弟妹,這讓他陳駙馬如何自處?
香馥嫁了廣寧王,他這個前夫管不了;香瓔的婚事不一樣,他是親爹,他有資格管。
陳墨池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夜長夢多,這件事得抓緊辦。你府裡先把婚事準備起來吧。”
“多謝大人。”謝宣大喜。
謝宣小心翼翼的提出,想見香瓔一麵,陳墨池滿口答應,“北林巷新開了一家菜館,老板是吉安人,我會請瓔兒去品嘗。到時候你恰巧也去了,咱們既然遇著了,便聚一聚又何妨。”
謝宣千恩萬謝,喜形於色。
謝宣和陳墨池並沒有一起離開酒樓,而是陳墨池先走,過了許久,謝宣才從雅間出來。
眼看好事就要成了,謝宣有些激動,有些興奮,掀開車簾,吹著涼風。
天色晚了,街上人不多,沒有了白天的嘈雜。
“快,閃開!”粗野的呼喝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謝宣覺得掃興。
一輛闊氣的馬車往前衝,“閃開!讓讓!車上有病人,急著求醫!”
求醫確實是大事,謝宣不好計較,命令車夫把車趕到路邊,給讓了路。
這輛馬車挺顯眼的,車上的人也與眾不同,嗓門特彆大,“蘇大夫是不是住這條街?哪位幫忙找到蘇大夫的家,有重謝!”
果然重賞之下有勇夫,聽到有重謝,一家已經關了門的人家又把門打開了,有個低矮男子站出來,“是益仁藥店的蘇大夫麼?前麵路口右拐,第三戶人家便是。”
“謝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拋了過去。
“多謝,多謝。”低矮男子喜出望外。
就指了個路,就得了這錠銀子,值,太值了。
“土包子。”謝宣低聲罵道。
他聽出來了,車裡的人是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
謝宣罵了一聲,便命車夫趕著車走了,對那囂張的外地土包子並沒太在意。
“趕緊的,把人抬下去,必須得治好。”外地土包子找著益仁藥店,跳下車,大聲吩咐。
“少爺,這治病又不是搬磚,蘇大夫就算是名醫,也不能保證每個病人都能治好啊。”仆人聽命把病人背下車,一邊跟著他去敲門,一邊提醒,“這裡可是京城,天子腳下,少爺你可不敢太霸道了。”
“必須治好。”土包子發狠,“這是第一千件好事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仆人背著個臭烘烘的人,心情也臭烘烘的。唉,少爺真是魔怔了,天天吃飯睡覺都惦記著一千件好事,就盼著做完了、做滿了好跟著張小將軍……不對,現在是李公子了。人家是長公主府的貴公子,貴人事忙,也不知還記不記得從前說過的話,認賬不認賬?
這個土包子,便是徐勇了。
徐勇拍開藥店的門,把病人抬進去,蘇大夫已經睡了,打著哈欠出來,給病人一診脈,唬了一跳,“我名氣再大,你弄個死人來給我醫,我也醫不活啊。”
“沒死,還有氣,還有一口氣。”徐勇忙道:“你摸摸,他身子還溫溫的,沒死透。”
蘇大夫本事大,說話衝,“這人雖沒死透,但也沒有救的必要了。我不醫,你走吧。”
徐勇二話不說,掏出一錠金子,重重的一放。
蘇大夫納悶,“你穿得倒是挺光鮮,這個人卻灰頭土臉的。他是你什麼人啊?”
仆人搶著替徐勇回答,“這個人和我家少爺沒關係,是我家少爺半路上撿的。”
“為了個不相乾的人,你挺舍得花錢啊。”蘇大夫另眼看待了。
徐勇得意的道:“我答應過小將軍,要做一千件好事的。這便是第一千件了,必須成功!”
“日行一善麼?”蘇大夫微笑。
蘇大夫破例收下了這個病人。
不過這個病人中毒很深,蘇大夫雖然醫術高明,也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