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響起,一陣失重感後,軍艦駛向前往厚樸星的專屬航道。
白焰和裴珩之對峙而立。
旁邊的楊星梧感受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自動自發地往後退,恨不得直接隱身,馬上消失。
外麵是萬裡晴空,軍艦內卻陰雲密布。
自從離開校園後,白焰幾乎快忘了有裴珩之這麼個人。
他還以為這麼多年,這人早就該放棄了才對。
還在附中念書時,除了學習好之外,傅東倪就是老師們眼中典型的“問題學生”,她小時候家裡管得嚴,到了高中直接觸底反彈,叛逆心理尤為嚴重。
高二那年,傅東倪和晏初圖新鮮,不知從哪兒搞了包煙。
兩人自以為隱秘,結果當天晚上回家就被家裡人發現了。
傅元帥大發雷霆,揍了她一頓後,決心約束一下她如野草般瘋長的性格,直接把人拎著送進了軍隊裡,進行為期半個月的曆練。
中途傅東倪回來了一次,因為傅蘊覺得,曆練歸曆練,功課也不能落下,於是拜托班主任將作業送到傅家,讓傅東倪帶進部隊裡,邊訓練邊學習。
傅東倪就趁著這點兒時間,約白焰出去見了次麵。
還處於熱戀期的小情侶,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這次卻整整一周沒有見麵,甚至連通訊都不能撥。
白焰看到傅東倪那一刻,眼睛就紅了。
兩人膩歪半天,踩著傅蘊給傅東倪規定的期限回了傅家。
白焰送傅東倪回去,卻在傅家莊園的門口見到了一抹穿著整潔校服的身影。
裴珩之懷裡抱著一遝卷子和幾個精致的筆記本,就站在梧桐樹下,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的,可他聽到說笑聲看過來的目光,卻猶如冰雕。
即便轉瞬即逝,白焰還是被這道目光刺了一下。
“班長?”傅東倪訝然道,“你怎麼在這兒?”
裴珩之將懷裡的東西遞過去,語氣很克製:“老師讓我把這些給你送過來。”
傅東倪接過來翻了翻。
白焰瞥見,裡頭不僅有這段時間的作業,還夾雜著各科的筆記,要點清晰,字跡工整,堪比印刷模板。
“謝了,”傅東倪不疑有他,朝裴珩之禮貌地笑了下,“辛苦你跑一趟。”
裴珩之低著腦袋,很輕地“嗯”了聲。
這個應聲再正常不過,如果忽略他微紅的耳尖的話。
傅東倪說了謝,見裴珩之還站在原地,看了看白焰,又看了看時間,揉了兩把頭發,遲疑地問:“班長這是還有什麼事嗎?”
裴珩之抬眸飛快看了她一眼,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最後有些低迷地搖了搖頭:“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白焰望著裴珩之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傅東倪強硬地將他的臉掰回來,不滿道:“你看他乾嘛,你多看看我啊,我一會兒走了,又得一周後才能見麵了。”
白焰眉眼烏黑:“好啦,等你回來,我送你一件禮物。”
傅東倪眼睛一亮:“什麼禮物?”
白焰伸手點了點她懷裡的那幾個筆記本,輕飄飄道:“比這些更加好的禮物。”
傅東倪聞言,拿起筆記本端詳兩眼,忽地有了個猜測,驚疑道:“你不會送我全套《王氏高考衝刺》吧?”
白焰不禁失笑,笑罵了聲:“去你的。”
兩人又打鬨一陣,白焰才目送傅東倪進了傅家大門。
周圍靜下來,他的神情也跟著變得咄咄逼人。
一步步往來時的方向走,白焰找了一圈,果不其然,在傅家飛行區停泊區外麵的高台上,看到了壓根沒離開的裴珩之。
“你怎麼還不走?”白焰質問。
裴珩之沒說話,他輕微抿唇,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白焰語氣中含著鋒利的警告意味,“你覬覦的人,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按理說暗戀被人拆穿,再怎麼也該驚慌失措、羞愧難當一下。
裴珩之卻絲毫反應都沒有,他沉默地望著停泊區裡出現的那個人,等到傅東倪上了飛行器,已經看不到身影了,他才迎上白焰宣誓主權一樣的視線,冷淡地說:“我知道。”
時至今日,白焰還記得裴珩之當時的眼神,清冷中壓著隱隱的沉鬱。
這人騙得了傅東倪,卻瞞不過他。
“哦,你來試試?”白焰望著裴珩之,輕佻地笑了聲,笑意不達眼底,“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跑來我麵前炫耀?”
裴珩之也跟著笑,是溫和的,也是強硬的:“炫耀倒不至於,但的確想讓你親眼看看一些事實,比如——”
他話音稍頓,薄唇輕啟:“離開了你,傅一照樣過得很好。”
白焰逐漸握起拳頭,壓下聲音的起伏:“我真不知道你得意什麼,不就是靠齷齪手段捆綁著她結婚了嗎?”
他抬起眼皮,挑釁出聲:“是不是還哭著喊著和她傾訴你喜歡了她多少年?利用她的責任心、同情心,讓她多可憐你,可憐可憐著說不定就愛了,不愧是你裴珩之,招數不錯嘛。”
裴珩之淡金色的眸子淬著清寂的光:“我沒有。”
像是怕白焰聽不懂,他一字一句地重複:“我沒和她說過。”
白焰瞳孔驟縮,近乎錯愕。
“所以,”裴珩之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話鋒一轉,帶了些不近人情的冷靜,“我不管你當初離開她有什麼苦衷,以後都不要拿著那些苦衷讓她對你的遭遇負責。”
軍艦已經躍出首都星,宇宙廣袤而浪漫,讓人心生敬畏的同時,又忍不住熱血沸騰。
然而白焰此刻麵色陰鬱,比外麵黑沉的天更沉的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