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當然受得住,對她而言,這樁差事除了無聊再沒彆的。她又不是那種風吹吹就能倒的美人,抄幾卷經就能累趴下,遂溫和的朝對方露出一個笑臉,“勞煩姑姑您了。”
魏太後的一雙眼睛格外敏銳,許是察覺這兩人的交情不一般,便囑咐方姑姑去門外守著,另叫了兩個侍女進來。
林若秋則坐在窗前,安安分分的開始抄經。雖然那上頭有幾個筆畫繁雜的字她都不認得,但照貓畫虎還是挺容易的,隻是這項工作著實枯燥無味,林若秋不多時便有了困意,強忍著才沒打嗬欠。
魏太後則冷眼旁觀,看她能堅持到幾時。許是她做主人的疏忽,竟沒主動給客人倒茶喝,林若秋亦不好意思說自己乾渴。
好容易抄完了六卷經書,窗外夜色已如濃墨一般。林若秋恭恭敬敬的起身,正要將成果拿給魏太後檢視,誰知經過紫檀桌前時,上頭的琉璃佛燈竟轟然倒地,碎成數片。
林若秋雖算不上弱質纖纖,但絕對也是苗條可人,絕不至於沉重到使那張桌子晃動的地步——除非,是有人故意將佛燈擺到桌沿上。
魏太後身邊那金剛怒目的胖大侍女立刻跳出來嗬斥,“大膽!供佛用的東西你也敢毀傷?”
語氣裡仿佛林若秋立刻就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魏太後卻淡漠道:“罷了,諒你也是無心之過。就罰你兩個月的月俸,小懲大誡,你可願領受?”
顯然,在魏太後看來,罰俸已是極傷臉麵的舉動,林若秋但凡有點誌氣,今後就該縮在屋裡不出來。
殊不知林若秋卻在心頭竊喜:放在不久之前,她或許會因少掉兩個月的月例而大為難受,可有了魏雨萱送的那盒賄賂,這區區之物便不在話下了。
魏太後若知道自家侄女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準倒會氣得睡不著覺。
走出長樂宮,林若秋認真向方姑姑道謝一番,謝她方才話裡對自己多有維護之意。
方姑姑愁容滿麵的擺手,“美人快回去吧,往後這樣的事彆再強出頭,是落不著好的。”
這一個又以為林若秋是真心同情魏雨萱,才幫她說話——但其實林若秋隻做了筆生意而已啊,現下倒好,她幫魏雨萱提升了位分,魏太後又莫名其妙跑來排揎她一頓,從此兩不相欠了。
累了大半宿,林若秋原打算好好回去洗個澡,把這一身的晦氣都除去,誰知遠遠地就看到瓊華殿燈火通明,看來竟是皇帝來了。
因魏太後言行還算平和,林若秋並未讓紅柳去太和殿傳話,看來皇帝是自己乘興而來。難怪宮中上下人等都將她視作寵妃,林若秋自己都差點信了。
她懨懨的推門進去,楚鎮果然偎在床頭,手裡捧著一本書閒閒翻看。瞅見林若秋這副遊魂般的模樣,他便笑將起來,“母後叫你過去做什麼?”
顯然他已聽說長樂宮來人之事。
林若秋本可以隱瞞不報,但想想何必忍下這口氣,雖說對著皇帝抱怨他親媽不太好,可她也不該白白當人家的踏腳石。
林若秋便以儘可能平淡的口吻道:“沒什麼,不過是被太後娘娘罰了兩個月月俸而已。”
這般的心平氣和,聽起來就不能算埋怨了吧?
以楚鎮的聰明當然糊弄不過去,他含笑看了林若秋一眼,便叫來魏安吩咐,“多大點事兒,傳朕口諭,賞林美人黃金百兩,南珠一斛,省得她終日埋怨朕小氣。”
林若秋驚住了,並非因為楚鎮這隨隨便便的一道旨,而是……對向來慳吝的皇帝而言,這出手真可謂闊綽了,她敢打賭宮中現有的嬪妃都未見過這份待遇。
被巨大的歡喜衝擊著,林若秋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起來,“陛下何故如此破費?妾身其實……”
正要表明一下不慕榮利的決心,楚鎮卻捏了捏她的臉,略顯輕佻的笑道:“自然是為了填你的月例啊,朕是你的夫婿,豈有讓你白白受罪的道理?”
林若秋恍惚覺得他在勾搭自己,就好像前朝宮女與太監偷偷結為對食一般,有一種不為人知的背德的快樂。
哎,其實他倆的關係也和對食差不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