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喜脈(2 / 2)

魏語凝微笑著按住這位姑母的手,“臣妾可沒說不是意外,對臣妾而言,母後的康健才是最要緊的,自然不願母後您陷入險地。”

但這會子無論她再說什麼,魏太後都不會相信了,隻輕輕嗤道:“柳成章為何肯聽你的話,你用了多少金銀來收買他?”

魏家那位姨娘按說是沒多少體己的,魏語凝仗著那麼點俸祿都能辦成如許多事,還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魏語凝的笑容愈發和悅,“用不著金銀,母後您忘了當年那碗落胎藥麼?若非那藥的效力不足,如今恐怕都沒陛下了呢。”

魏太後難以置信地望向她,忽的又是一掌扇過去,“你這賤婦!”

魏語凝倒在地上,半邊胳膊壓著,原是相當疼楚,可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仍舊斜眼睨著魏太後,“您說,若陛下知道那件事,會怎麼樣呢?”

魏太後的巴掌頹然滑落下去,嘴唇顫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當然不能讓皇帝知道——知道她出於對一個女人的嫉妒,而寧願殺死自己的孩子。

遷宮原是相當繁瑣,可到了林若秋這裡卻相當迅速,因她昨日才回來,行李本就原封不動放在一邊,還未來得及收拾,這下卻好,直接拎過去就行。

林若秋笑道:“還好一回來就出了事,再過幾日可沒這般簡省方便。”

紅柳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忍不住埋怨道:“眼下這狀況,您還笑得出來!”

林若秋眉眼盈盈道:“否則本宮該如何,終日以淚洗臉麼?”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樂天安命,倘若不能改變所處的環境,便隻能從環境中竭力尋求快樂。且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處境多麼糟糕,就算魏太後咬定是她所為,但若沒有足夠的證據,魏太後亦不能下旨將她處死——林若秋可不信自己會被關一輩子,她還年輕,光熬都能把魏太後熬成一具骷髏,何況,林若秋相信楚鎮不會讓自己被困太長時間。

紅柳憂心忡忡的道:“但若……陛下就此忘了您呢?”

宮中的鶯鶯燕燕數不勝數,更彆提還有宮外的。也許太後娘娘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先想法子將林主子拘住,再引狼來拒虎,一旦有更年輕美貌的得陛下鐘愛,那林主子的處境就岌岌可危了,到時可不得任人宰割。

林若秋聽了這番陰謀亂的想法,差點笑出聲來,忍不住拍了拍紅柳的肩膀,“那本宮也隻好自認倒黴了。”

楚鎮會忘了她麼?也許是會的,但應該沒那麼快,林若秋相信這段時間應該夠楚鎮想出對策了,至於這個時間有多長……嗯,她應該可以撐個十年八年的,到那時她應該還不算太老。

靠這些荒誕的玩笑支撐住自己,林若秋總算克製住沒流露出失意來,不得不說,紅柳的擔心亦是她的擔心,就算她跟楚鎮正處在兩心相悅的階段,可人的忘性往往又是極大的,沒準用不著一個月,他便會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林若秋縱使天生豁達,也免不了多疑多思,她畢竟是個女人。

當然此刻不是操心這些的時候,整整一天,林若秋都跟紅柳忙著將桌椅擦的擦、挪的挪,這聽雨樓什麼都好,就是太舊了,家具什物上積了不少的灰。經過一番收拾,看上去窗明幾淨,就半點也不像個冷宮了。

紅柳從窗戶眺望過去,隻見滿目秋色幾乎儘入眼底,不禁笑道:“這兒地氣不錯,風景也佳,陛下為您挑了個好地方。”

林若秋笑了笑,心內卻暗自嘀咕,要風景優美做什麼,她是來思過的,又不是來幽會的。

風雨樓其實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底下有侍衛看守,上頭則供住人,看來楚鎮是怕她這幾日出了什麼意外,才特意選了這麼一處所在。

晚膳也由地下的侍衛用長繩送上來,林若秋嘗了嘗,是新鮮的,還冒著熱氣,可見禦膳房不敢苛待她的飲食。林若秋感到無比慶幸,她不怕沒地方住,沒衣裳穿,唯獨害怕缺乏食物——或是彆人給她送些餿飯餿食,那她還不如餓死。

簡單洗漱一番之後,林若秋早早上了床,閒來無事,也忘了帶些話本戲文進來,當然隻剩下睡覺。但大概是昨夜睡得太足,林若秋躺在帳中始終耿耿難寐,直至月上中天方才輾轉合眼。

迷迷糊糊中總覺身子有些沉重,仿佛手腳都被製住了一般,莫不成是鬼壓床?林若秋吃力的睜開眼睛,隻見錦被上果然趴著一個“鬼”,她嚇得懵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正要喊人,那黑影忙捂著她的嘴,“彆亂叫,是朕。”

林若秋此時才辨出那是楚鎮的輪廓,漸漸安靜了些,卻更想不通:他乾嘛大半夜爬上樓來,是吃撐了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望了半日,楚鎮清了清喉嚨道:“你,住得還慣吧?”

林若秋發覺自己有時跟不上皇帝的腦回路,這有什麼慣不慣的,她住了根本還不到一天,又不是十天半月。

可皇帝的語氣卻仿佛她受儘了辛苦。

林若秋覺得自己有必要令他安心一下,“陛下放心,妾沒事的。”

又好奇楚鎮進來的方式,“您這樣貿貿然闖入,怎麼沒聽到底下侍衛的動靜?”

總不見得一開始就說好了吧。

楚鎮訕訕道:“實不相瞞,朕是用長索偷偷溜進來的,你不覺得這般更有情調麼?”

林若秋:……

她還真看不出幽期密約有何情調。

未免等會子鬨出動靜引得眾侍衛紛紛側目,林若秋隻得好心提醒他,“夜已深,您且回去吧,明日還得早朝呢。”

楚鎮滿眼同情的看著她道:“你無須在朕麵前佯裝堅強,朕知你心中極不好受,放心,朕會陪伴你度過這漫漫長夜。”

皇帝一定要這麼說,她好似隻能承認,否則豈非太不給麵子。林若秋於是往裡挪了挪,這件拔步床比瓊華殿中小太多,勉強能容兩個人擠在一起,也是肉貼著肉。

還好夏天已經過去,否則她定受不了皇帝這般歪纏,愛情可比不了一頓好覺。

楚鎮從被窩底下攥住她微微出汗的掌心,小聲道:“放心,朕不會讓你等待太久,定會很快接你回去。”

林若秋在一片困乏中含糊應了聲,單純為回應對方的好意。其實在她看來住哪兒都一樣,若魏太後一輩子不待見她,那她住一輩子風雨樓都使得,省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尷尬呀。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林若秋才住了兩天一夜,就被人恭恭敬敬的請了回來。

彼時魏太後正在長樂宮中同趙氏閒話。

趙賢妃仍未死心,想將公主從太和殿挪去她的披香殿撫養,當下言語懇切的道:“陛下朝政繁忙,且又是一介男子,如何能照料好公主?臣妾雖未曾做過人母,但掌管六宮事務多年,頗有深究,在家中亦曾撫育過幼弟。臣妾不才,願毛遂自薦,儘心竭力教養公主,如有錯失,任憑責罰。”

魏太後默不作聲聽著,心裡卻十分清楚,趙賢妃的提議絕不會成功,哪怕魏太後親自去說也是一樣——皇帝擺明了偏袒那林氏,連她這位母後的話都置若罔聞,這幾日更是一步都未踏足長樂宮。魏太後便知道,皇帝縱使將林氏送去了聽雨樓,可心裡仍是站在林氏一邊的。

她雖幫不了趙氏的忙,但若就此攛掇趙氏與林氏相爭呢?魏太後心中默默思量,雖說指認下毒一事並非她本意,但當時已經決定栽贓到林氏頭上,自然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條路走到黑了——魏語凝給她留下這麼個爛攤子,如今還得她幫忙收拾,魏太後想想都堵心得慌。

可趙氏也不是個好騙的,萬一被她瞧出端倪……魏太後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那秘密,已經有了個魏語凝,斷不能再造出第二個魏語凝來。

正拿不定主意,忽見崔媼腳步匆匆進來,發髻上的釵環都送了,魏太後便皺眉叱道:“急什麼?慌慌張張的!”

這還是她身邊伺候的人呢,半點規矩都顯不出,平白叫人看笑話。

崔媼躊躇了一下,還是上前說道:“陛下剛剛傳旨,昭容娘娘已經被放出來了。”

“放肆!他怎能如此?”魏太後氣得說不出話來,好歹是謀害婆母的重罪,皇帝莫非就這樣輕拿輕放?

趙賢妃亦撇了撇嘴,拿出同仇敵愾的態度來,“陛下未免徇私太過了吧?若人人都如此,要王法還有何用?”

當然她並不在乎林若秋會被關多久,但皇帝因為一個林氏就這樣罔顧法紀,難免叫人義憤填膺。

崔媼停頓了一下,“但,聽說林主子剛剛驗出了喜脈,那聽雨樓畢竟是不利於安胎的。”

趙賢妃的嘴驚訝得大張,“果真麼?”

崔媼點點頭,“千真萬確,黃大人才去看過。”

趙賢妃莫名覺得胸中無限酸楚,那狐媚子的運氣也太好了罷,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她竟又有了?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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