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態度極為冷硬,且表現得毫不憐惜。這般叫花氏十分難看。她兀自在一旁哭泣了許久,自己的夫君卻仿佛看一出鬨劇,這個認知讓花氏更難受了。
“夫君當真是狠心!便是妾身如此,夫君也不會關懷一二麼?”
蕭衍行對她的質問毫無反應,一雙剔透的眸子仿佛天上的寒星。始終端坐一旁,不曾關懷過一句。
“老老實實地待在後院,不要沒事找事插手管我的後宅。”
蕭衍行嗓音淡淡的,嗓音悅耳如山間涼風,話停在人耳中卻仿佛一把尖刀,乍得人心鮮血直流,“蕭宅的主母,你還沒那個資格。”
花氏的心咚地一聲沉下去,又羞恥又憤怒,難過的無以複加。
她其實也是個被嬌慣到不怕死的人,根本就不曉得自己咋咋呼呼衝人亂齜牙可能會招惹什麼危險。她這一瞬間怒氣衝上頭頂便不管不顧,根本沒想起來顧及蕭衍行的身份,聲嘶力竭地質問蕭衍行憑什麼:“……妾身是陛下欽賜的婚事,便是夫君再不喜妾身也得承認!”
蕭衍行不為所動,掀了掀眼皮子輕飄飄扔下來一句話:“那依你之見,一個不能生育的妻要來何用。”
隻一句話,花氏如至冰窖。
她臉上本就因為一直流淚慘不忍睹,毫無血色。身上因為激動而劇烈地發顫,此時瞧著仿佛滑稽的鬼魅。她驚懼地看向蕭衍行,一句話不敢多說了。
若依她之見,不能生育的妻,怕是會因為欺君之罪全家斬首。畢竟前頭一個太子妃梁氏,據說就因為冒名頂替了自己親妹妹而連累的全家被流放,梁氏自己則被詞一杯毒酒命喪黃泉。
花氏的嘴角翕了翕,半晌發不出聲音。
顯然,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蕭衍行掌握在手中。
“聽著,花氏,想要你和你一家人一百六十七條人命,就老實一點。”蕭衍行依舊還是那不疾不徐的模樣,此時卻再不是乘風而來的仙人,而是那最冷心冷肺的鬼魅,對她口吐誅心之言,“閉上你的嘴,安分地待在後院,彆在跟京城那幫人聯係,知道麼?”
花氏耷拉著腦袋,攥著胸口的手微微發顫。這會兒她倒是顯得乖巧了不少:“……知道,知道了爺。”
“嗯。”蕭衍行緩緩地站起身,“回吧。”
花氏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後山,一走出寺廟的門,兩條腿便軟癱地往地上跪去。下人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衝上去輔助她。一行人此時也不敢問,渾渾噩噩地抱著人上了馬車,往蕭宅趕回。
走到半路時,花氏的奶娘才發覺了花氏情況不對。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也發起了高熱。憂心忡忡地詢問她到底出了何事。畢竟他們今兒來,是衝著與男主子重修舊好來的。自然十分關心男主子對自家主子的印象。一邊替花氏擦汗,一邊就從旁側擊地想問出點什麼。
可花氏自打上了馬車便不願意開口。閉著眼睛仿佛隨時都要昏過去。奶娘起先以為她是起太早累著了,此時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她們頓時再不敢耽擱,慌慌張張地疾馳下山,尋大夫救治。
這之後,花氏便生了一場大病,臥床不起了。
此時且不提,就說蕭衍行處理了城中的眼線和暗樁,當日夜裡便啟程去龜茲。
這回自然還是得借王家鏢局的便利。汪進飛早早就帶著鏢隊的新鏢師,也就是韓家軍,在臨安縣的城外十裡地出等著。蕭衍行的馬車一到,他們便兩隊合為一隊,整裝出發。
蕭衍行這回還是以鏢師學徒的身份跟著汪進飛,進了龜茲以後,再分出兩隊人前往邊境。
他天生膚色白皙,很難曬黑。為了更貼近鏢師的身份,特意將裸露在外的皮膚塗了一層黑粉。說來,這黑粉還是王姝特意給他的,說是她畫眉用的黛子粉。除此之外,臨行前,王姝還特意叫人捎給他一個包裹。蕭衍行當時沒打開,坐上馬車後才想起來打開。
裡頭有不少新做的肉脯,王姝特製的五香肉脯,還有一個折疊起來的紙。
蕭衍行正在意外,王姝這心粗得跟男人一樣的姑娘還記得給他寫信,打開來看才發現不同。
竟然是一份標注的極為詳細的邊境輿圖!!
山脈河流、樹林鹽湖和地勢地貌都標注的清清楚楚。甚至為了好理解,她還在一旁拿小字注明了各個地貌的特征。以及可能會出現在此地貌中的危險。
“這份輿圖不一定準確,但上述地貌的特征是千真萬確的。”
王姝還給他另外寫了一點詳細解釋,夾在輿圖之中:“爺你看著用吧,隨機應變。”
蕭衍行命人拿來了蠟燭,細細研讀了一番。這份輿圖不僅僅是精準,甚至有些超過了有實地經驗的蕭衍行的認知。要知道蕭衍行被貶來西北已經有六年,這六年他有四年在參禪。換句話說,整整四年他都在邊境活躍,他是親自見過大部分的地域。
越看越心驚,蕭衍行不禁揚聲,讓外頭的人將汪進飛叫了過來。
汪進飛還在外頭騎馬,突然被傳喚還有些詫異。雖說明麵上他是這次押鏢隊伍的領頭人,實則真正的領頭人是韓家軍第三營的營長韓燁。這個被韓老將軍收為義子的厲害人物。
不過汪進飛不敢耽擱,立馬回到了馬車邊。
“王家的這份輿圖是從何而來?”不怪蕭衍行疑心,邊防輿圖太關鍵了。關係到邊境穩定和百姓的安寧,決不允許輿圖外泄。
這事兒若是問旁人或許真不知道,問汪進飛算是問對了人。王姝這份輿圖還有他的口述參與。
“回主子爺,這份輿圖是大姑娘親手繪製……”
蕭衍行瞬間抬起了眼簾,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刀:“!!!”
“你再說一遍。”
汪進飛被他攝人的氣勢嚇得渾身一顫,想他走南闖北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被人一個眼神嚇得不輕。吞了吞口水,汪進飛小心翼翼:“回爺,是大姑娘親手繪製的。”
怕這話說出來有歧義,汪進飛不敢再藏著掖著,詳細解釋道:“當初主子爺為了轉移韓家軍,曾給大姑娘看過粗略輿圖。那時候大姑娘覺得內容太簡略,不具備參考價值。便主張自己再填充一下。老家主在世時,曾多次給大姑娘說過外頭的見聞。大姑娘打小聰慧,且記性極好,全記住了。兼之當時填充輿圖時,小的和林老大也做了些補充,大姑娘便根據這些口述,把圖填成這般……”
“不過大姑娘知曉問題嚴重,這份輿圖她從未拿給旁人瞧過。”汪進飛也沒瞧過,他急急道:“大姑娘畫完就收起來了,沒想到送給了主子爺。”
蕭衍行心中泛起了驚濤瀚浪,他雖沒有說話,握著輿圖的手卻不自覺地指尖發顫。
他素來知曉王姝聰慧,卻從未想過如此聰慧!袁嬤嬤有一句話沒說錯,他確實是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