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平奎候夫人看了一眼後, 嚇得端著茶盞的手一抖,剛沏好的茶水潑了滿身, 被燙得“啊!”一聲痛叫出來。
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側目, 絕大多數的眼光還是停留在林湘身上。
她跪倒在地上,帷帽掉落到一旁, 頭上頂著的假頭發也隨之滑到了後腦勺,露出大半個疤痕盤布的頭顱。鼻子已經被燒毀了一半, 新長出的肉沒什麼彈力, 將下眼瞼拉的往下翻, 臉上的皮膚就像是掉進水裡後發皺的紙,又黃又惡心,手跟雞爪似的僵硬地縮提在胸前,原本囂張的氣焰瞬間偃旗息鼓,忙舉起剩下半隻手以袖遮掩。
顧懷瑜淡笑著走過去, 作勢要將人扶起,語帶歉意:“綠枝這丫頭毛手毛腳的,做事也沒個輕重, 沒傷到姐姐吧。”
林湘見她過來,一個勁的往後躲:“你彆碰我!你走開!”她怕顧懷瑜又再捏她一下。
這麼一打岔,旁邊那些夫人才猛地回神,竊竊私語聲傳來, 每一句都似在林湘心上刺上一刀, 恨不得立馬鑽進地縫裡去。
“好恐怖!怎麼燒成這樣了?”
“就是啊, 難怪這麼久不見人!要是我也不想出來的!”
“太可怕了,女兒家容貌被毀成這樣,這輩子可就完了,真的比死還難受。”說著還抱著雙臂撫了撫。
老夫人麵色有些僵硬,看著堂下,冷聲道:“還不快送郡主回房!”
“不,我不回去!”林湘一聽要回房,趕忙將帷帽撿來戴上,反正已經被人瞧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老夫人,我怎麼變成這樣的,你心裡有數。我也是你曾經喜愛過的孫女,你不能這麼對我,憑什麼你們在這裡高談闊論,而我就要被軟禁起來。”
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氣的說不出話。眾夫人也是目瞪口呆,先不論林湘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對自己祖母說話,聽得她言語中,這燒傷一事,似乎另有隱情,老夫人居然還將人給軟禁了起來!
林湘繼續道:“我不過是想來恭喜妹妹一番,連這也有錯嗎?老夫人你就那麼不待見我嗎?”無論如何,她今日不能走,她不能放過這個毀了顧懷瑜的機會!如果這件事不當著眾人的麵揭發,很容易被這個老虔婆掩蓋過去。
“表妹此言差矣。”張儀琳忽然從角落處站起來,歎了口氣,柔聲道:“我們都知道你自從燒傷之後,心裡就有些…...扭曲不正常,家裡人被你懷疑了個遍,可事實就是你自己不小心燒的。老夫人也隻是擔心你的身子,太醫說了你傷口吹不得風,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成了被軟禁,若真這樣,你今日還有機會出來嗎?”
眾人麵麵相覷,林湘咬了咬牙,隔著紗簾恨恨瞪了一眼張儀琳,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以前隻不過是自己麵前的一條狗,跟了林修睿之後,這眼睛就長到了天上,真是賤。
顧懷瑜適時道:“既然姐姐自覺無礙,那便一起吧。。”
“我自然是要留下的!”林湘扯了扯嘴角,隔著簾子看不清表情,聲音卻是詭譎莫辨:“還沒有恭喜妹妹,一朝成了縣主還尋了個好姻緣。”
顧懷瑜忽然笑了笑,似乎要將林湘氣死一般,緩緩道:“是啊,皇上親自賜婚,怎會不好。”
林湘卻笑了一聲,低語道:“爬到這麼高的位置,你很得意吧,就是不知從高處落下的滋味,你受不受得了。”
顧懷瑜笑道:“這種滋味,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老夫人盯著林湘看了半晌,時辰已經不早,正是要開席的時候,她卻跑出來做妖,甚至連臉麵都不要了,這打的什麼主意。
白嬤嬤在一旁低聲提醒道:“老夫人,該移步了。”
因著皇帝的青眼相睞,又加上宋時瑾的關係,顧懷瑜這個縣主,已經不止是縣主而已,皇上賞賜的東西,早已越過了縣主應有的規格,所以今日來的人很多,甚至比老夫人壽宴當日來的權貴都多。
宴客廳內已經聚滿了前來賀喜的賓客,林修睿頗為自得,春風滿麵地招呼了好一上午,眾人皆對他熱絡不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宴會是替他辦的。
但自從宋時瑾一踏入廳內,風向就變了,仿佛他成了這個王府的主人,對著眾人的恭賀聲,臉上的笑意就沒有落下來過。
“宋大人。”林修睿有些不大高興:“您不是一向不喜歡參加這些宴會的嗎。”
宋時瑾扯了扯嘴角:“今時不同往日。”
褪去了往日的疏離淡漠,他心裡那股子高興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有人當即明白過來,馬屁還是要朝著對的方向拍。
是以,顧懷瑜隨著老夫人踏入宴客廳時,霎時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了自家夫君的示意,那些個夫人誇起人來也是不留餘力。
“這縣主當真如畫上走下來的美人般,光彩耀目。”
“是啊,我自老夫人壽宴當日瞧過一眼後,就在想誰能有這般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