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張儀琳, 方一抬手,就見紅玉取下托盤上的那根魚線, 把一端捆到石頭上, 再讓旁邊的丫鬟取來一個燈籠,小心翼翼纏過燈籠內撐著的竹篾, 將另一端捆在了蠟燭芯上, 隨後把燈籠提杠放到桐油中蘸了一下, 待桐油滲透進燈籠紙,拿起燈籠掛到了靈堂支出去的簷角上頭。隨後再將墜著石頭的那端繞到角落中的凳子下吊著, 用貢品盤壓著魚線。
準備好了一切, 紅玉便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退到了顧懷瑜身後, 靜靜地等待著。
靈堂內的哭聲漸漸歇了下來, 隻有銅盆中燃燒著的黃紙燼不停打著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從門口湧進來的風,將燈籠吹的搖搖晃晃。
魚線捆紮得離焰火很近,不多時, 隨著燈籠搖曳的火苗便拖著長長的尾巴舔上了魚線,因為上頭有極易燃燒的桐油, 眾人隻見火光一閃, 整個燈籠噗一聲燒了起來。
帶著淡藍色火焰的燈籠紙一片片剝落, 其中有極小的一點火星順著魚線燃了過來, 紅玉適時驚叫一聲, 掩蓋了石頭落地的聲響。
“那裡!那裡!”紅玉指著石頭,那模樣像極了張儀琳昨晚看到死貓當時驚慌失措的樣子。
見此狀況,了解昨晚經過的眾人瞬間便明白了過來。
顧懷瑜接著道:“這半截魚線,是綠枝從浮香院的窗戶上取下的。若我沒有猜錯,按你們的計劃,燈籠燃燒起來後,會引燃窗紗,將所有證據毀於一旦。”
張儀琳撲通一聲跌坐到了地上,隻覺所有人看著她的視線都成了一把把刀子,刮割著她的皮肉。也是到了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這件事那個老婆子要另外安排人去做,以及為何那隻燈籠燃燒過後,窗戶卻沒有被點燃。
顧懷瑜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乎分毫不差的還原了當時的情景,即便是她說不是自己,恐怕也無人會相信,更何況,她根本不敢說出幕後之人,因為那人是連林家也惹不起的,她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甚至還會死的更慘。
“這裡與浮香院格局不同,為了能讓諸位最直觀地看到鬨鬼的真相,我讓紅玉將魚線纏得離燭芯很近,距離也沒有那麼遠,若諸位不信,可去驗驗那隻貓身上,是否纏著魚線。”顧懷瑜淡淡道:“至於王妃為何會睜眼,那麼就要問問在她死後,接觸過她屍體的人了。”
靈堂內所有人都呆愣在了當場,特彆是幾個替張氏梳洗換壽衣的丫鬟,齊齊跪了下去:“老夫人明鑒,奴婢怎敢隨意亂碰王妃。”
老夫人冷眼看著張儀琳,厲聲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這麼一會的功夫,張氏的眼球更加突出了,深凹進去的臉頰發了福,四肢腫大,腹部高高隆起,仿佛十月懷胎的模樣,身上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皮膚上腐敗發黃的水泡,甚至有了腐臭味。
顧懷瑜稍一靠近棺木,就感覺到心口那隻蠱蟲在蠢蠢欲動,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緊接著,自鼻腔內湧出一股清淡的香味。
然後張氏的嘴動了動,嚇得白嬤嬤急退一步,還未站穩,就看到半個拳頭大小的一隻蟲子,從她口中鑽了出來。
眾人哪裡見過這種場景,嚇得頭皮發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林修睿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死死攥緊了手心,見蟲子自棺木中爬了出來,稍稍撤開了視線。
顧懷瑜當即立斷往後退了兩步,心知這蟲子隻怕是聞到了那隻蠱蟲的味道,立即道:“放火燒掉它。”
好些人不敢靠近,這蟲子既然能鑽進張氏腹內,難保不會鑽進自己身體,還是守在暗中的護衛衝了出來,將蟲子燒死,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林修睿死死盯著顧懷瑜,直到在此刻他才有一種感覺,顧懷瑜是知曉一切的,甚至很有可能知道,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來人,將張儀琳拖下去。”
見幾個粗壯的婆子圍了過來,張儀琳騰一下跪到了地上,喊道:“祖母,我承認,昨夜鬨鬼是我做的,但我也隻是想要嚇嚇林湘而已,但母親為何睜眼,這真的不是我做的!”
靈堂內的好些人尚還在愣怔之中,就聽得林湘尖嘯一聲,從旁邊一下子撲了過去,嘴裡不停嚷嚷著:“你這個賤貨,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容貌被她燒毀,又被她嚇到流產,林湘恨不得立馬將張儀琳生吞活剝。
張儀琳被撲了個措手不及,仰麵倒在地上,她被反捆著雙手,隻能不停搖晃著腦袋,小幅度躲開林湘的抓撓,這麼輕微的動作,在林湘的盛怒之下根本無用,不消一會,她臉上就被抓了個鮮血淋淋。
李氏想要撲過去踹開林湘,被身後的丫鬟拖住,腫的張不開的雙唇間,不停發出嗬嗬的聲音。
靈堂內亂成了一團,林修睿怒嗬一聲:“都死了嗎,把人給我拖開。”
昨夜才小產過,林湘身子本就虛得很,想要掐死張儀琳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不停的撓,被人拖開之後,還要伸著腳去踹她,那樣子,與瘋了沒有兩樣。
林修睿氣得連連抽氣,剛想要衝上去打暈她,就見林湘兩眼一翻,自己暈了過去。
眾人齊刷刷抽了一口涼氣,躺在地上的張儀琳麵上已經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而林湘,也好不到哪裡去,自腿間汩汩流出的鮮血瞬間浸透裙擺流到地上,比昨夜她小產之時流的血,還要多上許多。
林修睿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立即道:“把人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