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將車夫支走後,紅玉複又撩起簾子,這才退回到車頭架子上坐著,麵色古怪地四下亂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不知道?
車內點著一盞燈,盈盈燭光將車內的每一個縫隙都照出溫暖的顏色,宋時瑾坐在角落處,等了顧懷瑜許久。
許是見到了他,自己便有些矯情起來,方才還不覺得冷,這會子隻覺得裙擺上的大片水漬變成了冰塊,貼著她腿上的皮膚,涼得透骨,無意識打了個寒噤。
宋時瑾眸光微閃,眉頭幾不可見蹙了一道痕跡,飛快向她伸手:“過來。”聲音很低,被簾子全然遮擋。
顧懷瑜忽爾揚起一個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緊接著一股大力襲來,人已經跌落宋時瑾懷中,他身上很溫暖,擠走了陰雨連綿下的寒涼。
“等很久了嗎?”
“方才來一會。”宋時瑾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道。
“放我下來。”顧懷瑜撐著他的心口,臉上莫名有些發熱,墊著腳尖想要從他身上下來,腰間一緊卻被宋時瑾攬得更近,變得動彈不得。
“手怎麼這樣冰?”一邊說著,他攬著顧懷瑜腰肢的手就滑到了背後,另一隻手卻緩緩向裙擺處探去。
顧懷瑜整個人僵成了蝦米,臉上似乎有火在燒,一丁點都感覺不到冷了,連發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做什麼?”
宋時瑾垂眸看她,笑得很是開懷,而後緩緩低頭,顧懷瑜有些緊張,拉著他衣襟的手扭成了麻花,然後忽然感覺額間被輕輕彈了一下,耳邊傳來低語:“怕你染上風寒,我替你烤烤,彆怕。”
汩汩熱流自背後膝蓋湧入四肢百骸,顧懷瑜瞪大了眼睛,這種感覺很奇妙,不同於上次師傅逼蠱時那般難受,隻覺渾身關竅都被熱氣包裹,舒服的讓人喟歎。
車夫檢查完車轅:“沒發現異常啊?”
紅玉清了清嗓子:“那便好,啟程吧。”
馬蹄聲漸響,車向著榮昌王府駛去,過了半晌,宋時瑾才將顧懷瑜放到旁邊的長凳上坐著。
“對了,方才在宮內,德妃不知道往我身上放了什麼,我猜測她是想要控製我的意識,但不知為何,那東西入體之後,就感覺不到異常了。”
宋時瑾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神色凝重到極致:“可還有不舒服?”
“沒有。”顧懷瑜搖頭:“甚至還感覺很舒服。”
“待會我請師傅給你瞧瞧,德妃此人心思歹毒,也不知還有什麼後手。”
顧懷瑜點頭,深以為然,但她心裡隱約感覺,德妃或許弄巧成拙了,那東西對自己或許還有好處,想到德妃方才的樣子,她問:“我在手鐲上摸了蜂蜜水,可那勁道不足以將她弄成那般可怖的模樣,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宋時瑾挑眉:“你忘了,苗仙兒在我手裡。”
話音將落,整個馬車忽然晃了一下,那感覺就像是碾在了心跳之上。
“怎麼回事?”顧懷瑜問道。
紅玉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好像是碾著了什麼東西。”
車夫回頭看了一眼,接口道:“官道上最是平整,也沒有凸起的石頭,不知道怎麼了。”
顧懷瑜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逝,怎麼都想不起來。
旁邊的宋時瑾卻是臉色突變,“我先走一步,你身邊我加派了護衛守著,徑直回府即可。”
顧懷瑜還想問什麼,宋時瑾已經撩開簾子,飛快閃身而去。
車夫聽到動靜,下意識想要回頭,被紅玉壓著腦袋看向了彆處:“是不是車轅壞了?你到底好好檢查沒有?”
“查了,查了,一根釘子我都沒放過,穩固的很!”
與此同時,大氣磅礴的將軍府內,符瀾猛地將桌上的茶杯擲到地上,精致的茶盞應聲而碎,濺起的鋒利瓷片將下首報信的人臉上豁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那人一抖,趕忙趴到了地上。
“繼續說!”常年征戰,他如麥般黃的臉上掛著猙獰。
“芩美人假孕事發賜了鴆酒,德妃娘娘被幽禁於昭華殿,不允許任何人探視,昭華殿一乾宮人,悉數問罪,皇上招了二皇子去,蔣翰的頭顱已經掛在了城門口……”
符瀾心口處一痛,陳年舊傷在陰雨天發作的厲害,“蠢貨!我早和她說了,不許輕易動手,那個衛清妍就是個禍害!”
辱罵當朝公主,實乃大不敬之罪,報信之人麵上卻無一點驚訝。
“她死便死,可千萬彆拉整個符家下水!”符瀾眼中閃過陰翳,沒了用的德妃對他而言,就是一塊棄子,現在最令他憂心的是,衛崢的人已經將衛炎供了出來,卻沒有見皇帝動作。
那麼是不是代表著,皇帝已經知道了真相。
越想越是心驚,符瀾捂著心口處就要踏出房門,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聽得外頭傳來慘叫聲:
“你們是誰,竟敢闖入將軍府!”“啊!”
“皇上有令,徹查將軍府,請符大人出來,若再負隅抵抗,殺無赦!”
符瀾噗一聲吐了一口淤血,臉上灰白一片。
完了,符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