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被人重重地踢開, 符瀾粗魯地拭了一把唇角的血漬, 方要說話,已見身著黑衣的龍鱗衛提著帶血的長刀魚貫而入, 卷起一陣腥風。
“搜!”
隻聽得一聲涼氣逼人的命令,他身邊齊刷刷站了三個人,堵住他所有去路,餘下的開始在房內四處搜查。
符瀾目光漸凜,他早聽父輩提起過, □□時期龍鱗衛曾分為兩部, 明麵上的護皇帝安全,隱於暗處的則掌刑獄,專替皇帝監察百官、肅清朝堂, 亦稱之為隱衛, 於亂世中聲名大噪,朝綱穩定之後又被□□取締。
他與衛崢隱匿多年,漸漸滲透進龍鱗衛之後,也從未發現過這些人的蹤跡, 本以為影衛早已不複存在,如今瞧得這些人皆以軟皮遮麵,袍上繡著影子狀的圖騰,瞬間明白過來, 取締一說隻怕是更方便於這些人隱藏起來, 皇帝此舉顯然是對符家已然起了殺心。
不過, 想要輕易搜出證據定自己的罪, 隻怕是太過於異想天開了,所有書信往來與卷宗他都是看後即焚,為得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出現今日之狀。
這般想著,符瀾心神漸穩,虛著眼看著屋內的人。
所有邊邊角角這些影衛都不曾放過,終於在掃下書架上所有書冊之後,發現了其中一本紋絲不動,扭動兩下機關之後,書架上的暗格擋板忽然倒下。
“大將軍符瀾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意欲謀反,證據確鑿,帶走!”在符瀾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人從暗格中捧出一個匣子,裡頭是幾本厚厚的冊子,翻看幾眼之後,厲聲命令道。
一股涼意自背脊竄起湧入百骸之中,符瀾目呲欲裂如遭雷擊,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胡說,這不是我的。”
那人並不理會,收好證據之後冷聲道:“將軍是自己跟我走一趟,還是我們押你回去。”
到底是位高權重之人,皇上處決沒有下來之前,該給的臉麵還是要給,殺那些護衛是一回事,羈押朝廷重臣又是另一回事。
符瀾掐了掐手心,臂上肌肉隆結,幾乎咬牙切齒:“本官自己走!”
天上的雨還落著,符瀾昂首出門,剛至台階處腳步便踉蹌一下。
書房重地本是重兵把守,如今護衛卻一個不活,都已經被人一刀割斷了喉嚨,鮮血混著雨水流了滿院,積下一地暗紅,踏出去的當下,血水瞬間滲進鞋內,滑膩且透骨的涼。
榮昌王府
“你再說一遍!”林修睿聽得侍從傳來的消息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侍從垂下腦袋,顫聲道:“二皇子被拘禁於宮內,禁軍查封了將軍府帶走了符大人,府中家眷一並關押至天牢,現下將軍府已經被圍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皇上甚至已經下了詔書,將守在邊關的符家子弟全數召回。”
林修睿全身所有血液都往心臟處湧去,隻覺頭暈目眩,心跳狂亂至無法呼吸,怔怔地看著書案上跳動的燈火,臉白似刷漆。
從他接到消息稱德妃對顧懷瑜和芩美人下毒,皇上震怒之下賜死了芩美人並且將德妃幽禁於昭華殿,不過方才半個時辰過去,緊接著便傳來此般噩耗,怎能讓他不心驚。
林修睿遍體生寒,打了個寒噤後才生生憋出了一句:“那麼顧懷瑜呢?”
侍從低聲道:“縣主已經回府,這會正在老夫人處報平安。”
“你先下去!”
待侍從掩上房門,林修睿焦躁地在房間內走了幾圈,忽然想起什麼,從床下拖出一個銅盆,打開暗格,將與二皇子往來信件悉數燒毀,呆愣片刻後,這才下定決心,去見顧懷瑜一麵。
著急出門之時,被門檻一絆,踉蹌著滾進雨中,沾了滿身泥濘……
這廂,顧懷瑜在回府後,先去了棠梨院將臟了的衣服換下,又在臉上掃了薄薄一層粉,掩去麵上憂慮之色後,才帶著丫鬟去了壽安院。
“安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夫人一見顧懷瑜到了,起身行至門口,抓著她的手緊了緊,一連聲地念叨。
顧懷瑜笑了笑:“讓祖母擔心了。”
老夫人將人引到榻上坐著,方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兩眼,見她麵色如常身上也沒有傷,這才鬆了口氣。
白嬤嬤歎道:“老夫人聽說德妃娘娘下毒,小姐又牽扯進芩美人一事中,擔憂得連水都喝不下,生怕小姐就遭遇什麼不測。”
顧懷瑜看著老夫人,含笑道:“皇上聖明,必會將事情查清,孫女這不是毫發無損地回來了嗎。”
“究竟是怎麼回事,能與祖母說說嗎?”老夫人壓低聲音問道。
未免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和擔憂,顧懷瑜隻是輕聲將事情經過粗略說了一遍,隱去了德妃下蠱和毒發這段,與傳來的消息相差無二。
“皇上知曉真相之後,便讓孫女回來了。”
老夫人麵色變了變,低聲罵道:“當真是罪有應得!”
言罷她撫了撫顧懷瑜背後的發絲,若說她最愧對於誰,非顧懷瑜莫屬,剛生下來便被奶娘掉了包,她老眼昏花不曾察覺。接回府後,又同意林修睿的提議,將林湘留在府中,本是高高在上的孫女,卻被下人之女壓了一頭,如今剛定了個滿意的婚事,張氏又死了,三年耽擱下來,誰也無法得知事情有沒有變數。
“苦了你了,孩子,是祖母對不起你啊!”老夫人心裡有些難受,看著顧懷瑜明亮如星辰般的眼,鼻尖泛著酸澀。“祖母糊塗啊。”
順著後背的手傳來陣陣暖意,顧懷瑜搖了搖頭:“有祖母的疼愛,孫女便不覺得苦了。”
老夫人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之後道:“祖母老了,你年歲也大了,府中中饋祖母就逐一交到你手中,你多學學,日後嫁了人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懂。”
林修睿換了身衣服,匆匆趕來壽安院,一進門就聽到老夫這句,想也不想便脫口喊了出來:“祖母不可!”說完又覺後悔。
想要補救,但老夫人不悅的視線已經掃了過來:“今兒舍得來了?”
林修睿被老夫人涼涼的眼神盯地一怔,張氏死後憑老夫人如何派人來叫他過去,林修睿都借公事繁忙推脫了,尚存一點的羞恥心以及心虛,都讓他邁不動步子。
“祖母,往日是孫兒的不是。”他硬著頭皮道:“您身子還康健,怎會忽然起意將中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