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衛清妍到了二皇子府。
昔日車水馬龍不再, 府門兩側十數名佩刀的侍衛睥睨而立, 牌匾上的金字蒙了一層灰,衛清妍抬頭看著, 眨了眨眼中落進的砂礫。
她不過是被禁足了兩個月, 出來後天就變了, 高高在上跌落泥潭, 不過瞬息而已。
兩把長刀夾著金鳴相交擋住了衛清妍的去路,禁衛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站住,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視二皇子, 違令者斬。”
“這是令牌。”衛清妍咬著牙將氣忍下, 拿出牌子方才得以被放進府中。
正院裡,衛崢半靠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從枕頭下摸出一張帕子猛地咳嗽起來, 音帶急喘, 有齁鳴, 那架勢簡直連肺管子都要咳破了。
“你們先下去吧。”
衛清妍進門之時,正巧看到他舉著帕子顫抖,雪白的錦帕上一灘鮮紅的血跡, 觸目驚心。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 臉色蠟黃, 唇色蒼白,大有一種命不久矣的的感覺。
“你來了。”衛崢匆忙將帕子藏在身後,定定地看著她。
濃厚的藥味入鼻,衛清妍蹙了蹙眉,“哥,你到底怎麼了?”
衛崢沒答,反而勾了勾唇角,自嘲般笑道:“哥沒能力,得不到父皇寵愛,也護不住你和母妃,以後你要好好聽話,知道嗎。”
從未有過的恐懼突然間攀上衛清妍的心臟,憋得她喘不過氣。如果衛崢死了,她該怎麼辦!她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機會翻身了?
“我原還盤算著替你和宋時瑾慢慢籌謀,總歸能如了你的願。現下,不止有顧懷瑜捷足先登,他搖身一變卻成了大皇子。”衛崢歎了口氣,虛弱道:“這些人,當真是瞞得我們好苦。”
衛清妍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眼下,最愛的人成了哥哥,還要娶她最討厭的人,甚至淪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因為這兩人,她如何能不恨。
果不其然,一提到顧懷瑜三個字,衛清妍的臉瞬間就繃了起來,雙頰的肌肉抽搐,滿目猙獰,將衛崢的狀況拋到了腦後。
毀了他們,毀了他們,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耳朵內鑽來鑽去。
“我要殺了顧懷瑜,你幫我殺了她。”衛清妍看著衛崢。
她是這世間最高貴的人,想要什麼彆人都會拱手奉上,唯獨宋時瑾,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得到,憑什麼顧懷瑜就能順利嫁給她,日後甚至還要踩到自己頭上。
衛崢握拳咳嗽好幾下,緩緩道:“你瞧瞧我這幅樣子,拿什麼來幫你。”
衛清妍冷笑一聲,“你若是怕了,我便自己去做!”
“清妍。”衛崢蹙眉:“彆做傻事,她是未來大皇子妃,若被父皇知道了,連我也保不住你。”
衛崢越是勸說,衛清妍就越想要去做,特彆是大皇子妃幾個字,仿佛又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你不想幫我就彆管我。”
“你要去哪?”見她轉身往外走,衛崢喊道。
衛清妍冷笑一聲:“自然是榮昌王府。”
“她現在慈雲寺,你去王府乾什麼?”說著,衛崢又猛地咳嗽起來,臉頰漲的通紅,似乎喘不過氣來。
衛清妍轉身看著衛崢:“我要讓她身敗名裂,她不是喜歡狐媚子勾引人嗎,我便讓她勾引個夠!”
待她走後,衛崢停止了咳嗽,將手中的錦帕丟到地上,緩緩笑了笑。
女人的嫉妒心是最鋒利的刀,足以毀滅一切。
也足以,讓她變聰明。
倘若失敗,他勸過,再怎麼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他都被囚禁了,還能做什麼呢。
……
日頭漸斜,直至夕陽西下,香架上的蠟燭燃燒掉最後一截芯子,顧懷瑜才從蒲團上起身,往功德箱中添了好些香油錢,帶著紅玉和綠枝出了慈雲寺。
馬車沿著山道而下,綠枝將食盒裡頭的點心取了出來,“小姐您先墊著肚子,午膳用的是齋飯,不抵餓。”
顧懷瑜方才伸手拿了一塊,馬車劇烈一晃,往旁邊載了過去,嚇得紅玉與綠枝齊齊驚叫。
車驟然停下,車夫的叫罵聲隔著簾子傳來:“沒長眼睛嗎,這麼大架馬車駛過來看不見,是不是瞎!”
“怎麼回事?”綠枝打簾問。
車夫擦了擦驚出來的冷汗,回道:“不知是哪個府上的馬車,直衝衝撞過來,勾著了輪子,車險些翻了。”
“人呢?”紅玉問。
“跑了。”
綠枝看了一眼後方已經絕塵而去的馬車:“可還能走?”
車夫跳下車,沿著輪子看了一圈,苦著臉道:“軸上的銷子掉了,輻也斷了兩根,需得回府再調一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