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蘇氏被這一番話問得啞口無言, 可她到底更擔心跑出去的蘇非煙,焦急得想追出去。
哪怕非煙真有做得不當之處, 也是小女兒家的爭風吃醋,這有什麼?可她現在跑出去, 要是遇到什麼危險可怎麼辦?
“你今日追出去,也就彆再回蘇家,彆再認你這個女兒。”蘇崇遠沒芳則那麼好的脾性,他為人剛直不阿, 雖然不屑和蘇非煙一個女孩兒計較,但也見不得這樣的魍魎手段。
他不好說彆家的人, 但說起雲蘇氏來,自有兄長的威嚴。
蘇崇遠這話說得極重,雲蘇氏不想他忽然如此說,有些震驚, 目中微泣:“兄長……”
蘇崇遠最不喜的就是她哭哭啼啼:“芳則說出你那位養女的問題, 她若是有理,就該當場反駁,你們太虛劍府教導弟子,就是教導她在遇見問題時跑開?她犯了錯,你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反而急著去寬慰彆人, 你去吧, 去了就彆回蘇家!”
蘇崇遠這麼些年, 其實都看不上他妹妹的作派, 所以他來南州來得少。今日見雲蘇氏糊塗至此,他頗覺心涼,幾句話發泄怒氣後,也才想起雲蘇氏到底是嫁了人的,他這座兄長的再伸手去管也沒用。
蘇崇遠不想待在此地,冷麵起身,拂袖而走,蘇崇遠實力強勁,雲河怎好看著他獨自走開,他真沒想到今日這飯吃得各有各的氣,忙追上蘇崇遠。
雲蘇氏氣走了兄長,連丈夫也沒寬慰她,她現在不敢再去追蘇非煙,流淚站在原地不敢再動。
芳則歎了口氣,拍拍雲棠的手,示意她去安慰一下雲蘇氏。
現在這情況,雲棠不安慰也不行,她若是不安慰,之後指不定要被怎麼說白眼狼沒良心。
雲棠起身走過去:“娘……”
雲蘇氏淚流滿麵:“你彆叫我娘,我得代替非煙向你道歉,你受委屈了,求求你給你舅舅說一聲原諒為娘,否則為娘連蘇家的門都進不了。”
雲棠知道她這是被遷怒了,一看她娘這樣子,就知道她留下來隻能塞一耳朵的廢話。
蘇非煙生氣跑走,她娘想去找蘇非煙被舅舅罵,最後她娘反而陰陽怪氣地說她?
雲棠反省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有鍋王的氣質了?
她不想背鍋,道:“那我去找舅舅了。”
雲棠也要離開,芳則也歎氣,她不覺得雲棠不體貼,一個被她抱了多久就用輕身功法堅持了多久,目的就是不想壓著她的女孩兒,怎麼可能不體貼?
芳則沒攔雲棠,此時屋裡隻剩下她和雲蘇氏,她走到雲蘇氏身旁,也不知該怎麼開口,想了想方道:“莞晨,你這樣也不怕棠棠和你離心離德?”
雲蘇氏正在氣頭上,抹了把淚:“離就離,我也不稀罕她這個女兒。”
……芳則倒是也聽出她在說氣話,但仍有些不舒服,她和蘇崇遠結為雙.修道侶那會兒,雲蘇氏還未嫁人,當時雲蘇氏就是一個愛賭氣說氣話的女兒家,沒想到現在也沒變。
這些話她聽著尚且刺耳,要是雲蘇氏對雲棠說上幾句,恐怕再好的母女情也會生出嫌隙,以芳則對雲蘇氏的了解,可能她還真能對雲棠說出那些話。
芳則歎氣,拉著雲蘇氏的手坐下,道:“莞晨,你可想好了,她可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我且問你,你真那麼討厭她?如果是這樣,我那兒雖也算不上大富大貴,但養她也還綽綽有餘,你若真那麼厭她,我這個做舅母的,就帶她回中州,不礙你的眼。”
“不行!”雲蘇氏脫口拒絕。
芳則定定看著她:“你不是說不稀罕她?算了,我也不逗你了,你既然心底不是真厭棄她,怎麼在麵對兩個姑娘時,差彆這麼大?”
芳則就差直說雲蘇氏,你的心,偏得沒邊兒啦。
她和雲蘇氏一番推心置腹,雲蘇氏才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對不起非煙,非煙無父無母,本就可憐,之前更有過自戕之舉,現在雲棠回來了,我們要是再偏向雲棠,這豈不是要非煙的命。”
“那你倒是不擔心棠棠會受不了。”芳則話語變涼。
雲蘇氏道:“她是我們親女兒,難道要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記恨我們?若沒有我們,哪裡有她這條命?”
芳則見雲蘇氏冥頑不靈,搖頭:“莞晨,無論你怎麼想,總之世有因果,你種下因,以後承受得住果便罷了。”
總之,她隻有一個外侄女。
芳則倒想帶走雲棠,隻是雲棠的師尊是玄容真君,她從小學的也是太虛劍府的劍法,她帶走雲棠,雲棠的修習可怎麼辦?
世有玫瑰,也有荊棘,有人泡在玫瑰裡,也有人得渡過荊棘。
她會加倍對雲棠好便罷了。
卻說雲棠走出房間,她可不會真的因為她娘一句話就跑去傻乎乎地跑去找舅舅彆生氣,到時候估計舅舅會一把拍死她這隻聽不懂好賴話的白眼狼。
現在天色已近黑,雲棠今日練了一天的劍,她現在得去管雜物的峰領一張床。
她那張床被燕霽錘廢後,她昨天睡覺都沒睡好。
雲棠正要去領床,耳中又響起燕霽的聲音:“來行宮。”
她不用抬頭看,就知道這又是燕霽的遠程傳音,修為高就是好,都不用用玉簡,就能像召喚召喚獸一樣把她喚過去。
雲棠不想耽擱時間,燕霽這樣能滅世的殺星,表麵上看著最是冷酷陰鬱不過,實則都有顆敏感需要嗬護的心。
要是不敏感,心大點誰吃飽了沒事乾滅世?
一般來說,像雲棠這樣小命都被彆人攥在手裡的,都會擔心、抑鬱。但她這麼轉念一想,便覺得自己頗有幾分為天下人獻出龍體、去後宮安慰攪風攪雨的妖妃的感覺。
雲棠的步子輕快起來,她走到燕霽行宮外的湖泊,站到傳送陣裡,下一刻,便出現在燕霽行宮內。
瞬間,雲棠便看見除了燕霽坐在上首,修長的十指正拿著一張薄薄的紙張。
除了他坐在上首,行宮內的光將他照得銳色無雙外,燕霽行宮內還站了一票人,這些人是鶴陽子、玄容真君、宮無涯……以及太虛劍府七十三峰所有峰主。
這麼一票人站在這兒,雲棠下意識便要上前打招呼。
她剛踏出半步,步子便一軟,隻覺腳下地板也非常滑溜,根本站不穩,雲棠猝不及防之間,差點在眾人麵前摔個狗吃屎。
然而,她如何真能讓自己摔倒?雲棠身法不錯,察覺步子軟了之後也未曾東倒西歪,然而她穩住上身,下盤便這麼一跪,加上她下行的力氣、身法以及極滑的地板,生生滑跪了一長截距離,飄逸滑跪到站著的鶴陽子旁邊,看起來,正是在朝燕霽跪拜。
……萬籟俱寂、四座無聲。
雲棠的衣服都差點磨破,燕霽的注意力從手中的薄紙上開,望著行此大禮的雲棠。
雲棠很想說,你信嗎?我不是故意的,你殿裡的地板擦得太滑了。
除了燕霽之外,彆人也很驚訝,宮無涯一臉複雜、震驚地看著雲棠,那眼神就像是在說:難怪聖祖對你與眾不同,原來你居然這麼諂媚!
宮無涯臉色陰沉,滑跪,虧她想得出來,真是有辱修真者的氣節。
雲棠的師尊玄容真君也微垂眼眸,看著一臉無辜狀的雲棠,她還從來沒那麼尊敬過他這個師尊。
玄容真君不是想要雲棠跪他,隻是都這麼晚了,她還來聖祖的行宮。自從聖祖歸來太虛劍府,棠棠似乎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就變得有些多。
而其餘峰主,雖然見慣了大場麵,但是,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滑跪。
雲棠感受到氣氛的變化,她覺得這樣不行,哪怕是被人認為她四肢平衡有問題,也不能讓大家覺得她在滑跪燕霽。
雲棠正要開口,燕霽就冷冷道:“起來吧,彆耽誤時間。”
雲棠的話被生生憋回去,她張了張嘴,默默站起來。
燕霽撫額:“繼續說。”
他在示意大家重新談正事,這些峰主都是定力極強的真君,很快收心,鶴陽子道:“稟老祖宗,這些天山下一直出現異常,無論是民戶還是一些小門派的弟子,都有被襲殺的現象。這些人本毫無共通點,但都被挖眼而死。”
燕霽道:“這些死去的人中,沒有太虛劍府的弟子?”
他看著薄紙,鶴陽子道:“的確,如若事情再無進展,隻怕會傳出對我們不利的謠言。”
燕霽道:“那便命太虛劍府的弟子介入調查,此事由你們決定,不必問我。”
“是。”鶴陽子道。
他把此事彙報給燕霽,是為了表示對燕霽的尊重,其實鶴陽子也有些隱隱的擔心,他道:“主要是,此事非常蹊蹺,縱觀近百年來,九州也並未出現這樣的魔頭,弟子隻怕來者不善,前些日子,魔域的十獄君和千麵魔君逃出魔域,魔域行事狠辣古怪,他們將殺人當作是家常便飯、甚至是可以炫耀的資本,弟子隻怕是這雙魔中一魔所為。”
“而且,魔域之中的魔君,慣會鬥狠,太虛劍府名聲深重,若他們故意犯事挑釁太虛劍府、挑釁正道,也不無可能。”
鶴陽子的猜測不無道理,因為魔域在整個修真界的形象就是,裡邊活得好的角兒,都是瘋子。
殺人是他們畢生追求的藝術。
刺激是他們刻在血液裡為之瘋狂的毒.藥。
鶴陽子的話引起眾峰主的附和,雲棠在一旁默默縮成透明人。
她臉色有些扭曲,是哪些人亂嚼舌根,什麼叫做刺激是他們刻在血液裡為之瘋狂的毒.藥,殺人是他們畢生追求的藝術。
他們那是資源不豐,不得不搶奪資源才走上殺人的道路。
不過,也幸好魔域本就不怎麼樣的形象在修真界人的嘴裡越傳越邪乎,他們都認為雲棠這樣白白淨淨、香香軟軟、非常正常的姑娘在魔域過得極差,因為她看起來沒有瘋子的氣質,而且隻是修為低下的築基期。
鶴陽子這時候看到了雲棠,他當然知道雲棠從魔域回來的事。
鶴陽子道:“你可見過那兩位魔君?”
雲棠木然:“沒有。”
鶴陽子道:“那你可曾聽聞過兩位魔君的實力如何?比起太虛劍府的諸位真君如何?”
雲棠還是說不知道,以她“築基期”的實力,肯定是既不知道真君的實力有多強,又不知道魔君的實力有多強的。
鶴陽子有些失望,再問一句:“他們二魔之中,可有人的愛好是挖人眼睛、或者挖人四肢?”
雲棠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魔域之中,隻有一些不入流的魔才會做那些事發泄心中積怨,大魔之中也隻有少數幾個的愛好特殊,這兩位魔君我好像沒聽說過他們有這種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