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知道莊月的事,柳貴妃約摸也聽說了,倘若日後翻出舊賬,於相府而言,又得動亂一陣,莊懷菁從來就沒信過這些皇子。
往小了說,不過私下是收養救命恩人的女兒。往大了講,一個大應朝覆滅初期,戰爭之地撿回的孩子,編造個身份便足以再次行汙蔑事。
世家中的條條道道,莊懷菁最清楚不過。
皇帝的態度明確,就差直接退位給太子。如果現在去求助於二皇子,往後太子即位,莊家有的是苦頭吃。
偏偏在這種節骨眼捅出簍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
莊夫人聽見這消息的時候,蒼白的臉色明顯紅潤了許多,她手心合十,嘴裡不停念叨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莊懷菁道:“父親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明察秋毫,不會隨意冤枉忠臣。”
莊夫人鬆了好大一口氣,拉住莊懷菁和莊鴻軒的手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求佛祖保佑你父親,沒想到真的會靈驗。菁兒,你明日替我去靜安寺還願,那裡是最靈的,記得捐些香油錢,望你父親能早日回來。”
莊懷菁輕笑應下來,想了會兒又道:“來回一趟時間久,軒兒這身子骨受不了,在家裡陪您便是。”
莊鴻軒倒是想出去玩,但他素來聽莊懷菁的話,趴在床榻邊道:“軒兒想陪著母親。”
莊夫人點著他的額頭,笑道:“沒個正經樣。”
莊懷菁抬手摸了摸莊鴻軒的頭,突然開口道:“月兒和孫姨娘昨日來我的書房,說了些事,我倒覺得可惜……月兒性子弱,以後嫁出去,如果沒親人搭把手,日子怕是難過。”
莊夫人看向她,臉上的笑意忽然淡了些,莊鴻軒在一旁,不明所以。
藥碗擺在紅木小桌上,屋內有淡淡的苦藥味。
“這事不該瞞你,但等你父親回來,也該把事情說出去了。”
莊夫人讓丫鬟帶莊鴻軒下去,莊懷菁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接過後放下,隻問道:“上次我憂心過重,說你父親不該還人情,你便起疑了?”
其實不是,但莊懷菁還是點了點頭。要是被莊夫人知道二皇子來過相府,她該又心急了。
“也罷,”她歎口氣,“那年我快臨產,你父親隨先帝出征,回來過一次,後來沒多久就抱著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把我嚇了跳,問了之後才知道她父母救過你父親。”
莊懷菁問:“當年發生了什麼?”
“倒不是多大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她與你父親的事有關,是我想岔了。”
她並沒有談及太多,但和孫姨娘的話沒什麼兩樣,連萬管家都那樣說。
“我隻是沒想過這種事,所以有些嚇到了。”莊懷菁沒有追問她,“靜安寺香火旺盛,得起早些去。”
莊夫人道:“太皇太後年輕時常去靜安寺,祖皇帝閒來無事,也常陪著她。大抵是他們有誠心,大應朝覆滅順應天意,嘉朝成立才十幾年,百姓安康。我與住持相識許多年,他認得你,你找他算算。”
她心思迫切,莊懷菁聽得出來。
“明日便去,”莊懷菁扶額道,“您放心,父親不會有事。”
……
深夜寂靜,微風吹過結實的枝丫,帶來陣陣涼意。東宮書房重地,侍衛層層把守,奏折擺在案桌兩側。
程啟玉批閱完最後一本奏章後,抿了口溫熱茶水。燭影跳動,旁邊的太監輕步走過來,低聲道:“已經快到子時,殿下該就寢了。”
李正富被撤職罰俸,這王公公便是過來伺候的。太子還在等人,但天色已晚,不少人都已經睡下。
程啟玉並未應他,隻是擺手讓他下去。
王公公白色拂子搭手,行禮退在一旁。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不愛說話,誰來伺候都得打起十分的精神。
程啟玉站起來,把案桌旁的一本書籍放回寬大的黃花梨木書架中——是本老舊的普通遊記,不知道是誰寫的,和莊懷菁找那本差不多,隻不過裡邊多些批注,其中摻雜莊丞相的筆跡。
他身形頎長,一襲月白長衫乾淨清然,寬肩窄腰,麵如俊俏的神祗,隻一眼便讓人心生敬畏。
程啟玉突然開口問:“二皇弟的洗塵宴定在七月二十九?”
王公公忙道:“是二十九,定在二皇子府。”
程啟玉微微頷首,道:“明日去靜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