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犧牲的原配(19)(1 / 2)

唐沅特特從滬城回來過年,自然不隻是回家看看那麼簡單。她跟戚家這群人都沒什麼交情,隻隨意敷衍過去,一連幾天都呆在老爺子的書房裡,把伺候的仆人都趕了出去,祖孫倆也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麼。

到初四那天,唐沅返回滬城的時候,戚家眾人又湊過來強刷了一波臉,唯有戚行硯夫婦彆彆扭扭地站在一邊,想湊過來又拉不下臉,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活生生把自己漲成了一顆紫菜甘藍。

戚老爺子親自把她送出府門,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到最後卻也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家裡的事情我都會安排好,隻一點,你一個人在那邊,照顧好自己,萬事小心。”

唐沅笑著點了點頭:“我會的,您放心。”

戚老爺子凝目看著那汽車載著人越跑越遠,心裡頭也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隻是他們家這千裡駒啊,是真的要乘風而起了。

對於真正的鯤鵬來說,地麵從來困不住它,隻有天空才是唯一的歸宿。

***

軍工廠在這一年春天正式籌建完畢,投入運營,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那場改變了人類文明進程的世界性大戰終於爆發。

獅子和雄鷹在這顆藍色星球上拳腳相加,爭奪著至高寶座,病弱的東方巨龍卻隻能蟄伏著,眼睜睜看著戰火波及到自己的身軀,灼傷它的鱗甲。它無可奈何。

曾經俯首稱臣的彈丸小國趁機趕走了自己的敵人,將太陽旗插在了華國北邊廣袤的齊魯大地上。

以杜孟勳為首的華國當局對其笑臉相迎,選擇將自己的國土拱手於人。

消息傳開,如巨石入水,華國上下都沸騰了。

華國人有自己的驕傲,有自己的風骨,那是五千年的淵源文化和曆史傳承賦予他們的底氣。

這個民族自誕生以來,就在不斷地遇到新的挑戰,同時期的朋友或者對手都湮滅在了時光長河裡,唯有它一直綿延生息至今。

它也曾站上世界之巔,傲然俯視萬物眾生,它的強大曾經讓世界側目,那是萬國來朝、八方齊賀的盛世。那時,沒有一個華夏人不為自己的血統自豪。

五千年的熱血流淌在骨子裡,老祖宗留下的訓誡,他們華夏人從來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也因此,當政府帶頭丟掉華夏的氣節、向敵人奴顏婢膝時,才格外讓人難以接受。

人們絕不承認政府向東瀛出讓齊魯大地簽下的條約。於是,由燕京的青年學生們帶頭,高舉橫幅旗幟走上大街,一路來到杜政府的辦公大樓前,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斥責他們的懦弱卑劣,為了利益連自己的同胞都能輕易舍去。

一乾高官政客在裡頭聽那些罵聲聽得臉色青白,警務司急急忙忙地就要去逮人。可那些青年學生的人數實在太多了,大半個燕京城的高等學府都聚集在外麵,他們奮力衝破了警員的防線,站上高台,舉著喇叭慷慨激昂地呼籲四萬萬同胞。

他們脊背挺得筆直,站在台上的身影仿若青鬆白楊,半舊的灰色長衫迎風鼓動起來,他們常年握筆寫字的鉛白手背上青筋畢現,眼裡迸發出的熱烈光芒透過厚厚的鏡片,直直射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

那裡麵燃燒著一團火焰,火焰要衝出來,將這政府大樓、將世間所有的不平事肮臟事燒得乾乾淨淨。

“砰——”

喧鬨鼎沸的廣場上突然響起一聲槍響,前排的學生隻覺得有雨滴灑落在自己臉上,然後他們就驚恐地看到那高台之上綻開一片鮮血。

那上一秒還在說著正義永存的人,他的生命已經被永遠留在了此刻。

“啊——”

尖利的女聲劃破空氣,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仰麵倒地的學生。人群靜默一瞬,卻如在沸水中投入通紅的炭火,冒起的氣泡短暫地消失後,又以更加猛烈驚心的姿態席卷而來。

人群瘋了。

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學生,他們一個個赤紅了雙眼,如絕地反擊的猛獸,向那些警員不要命地撲上來。他們無視那些人手裡的槍|支彈藥,一心往大樓裡衝去,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政要名流抓起來,質問他們為何對敵人軟弱乖順得像條狗,轉頭卻衝自己的同胞露出了獠牙。

負責維護治安的警員們徹底慌了,他們根本阻止不了這群憤怒的學生。於是槍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四周都充滿了尖叫聲和嘶吼聲,鮮血不斷地在天空中綻開成一朵朵花,把燕京的藍天都染上了慘烈的紅。

這場暴|亂足足持續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的時候,廣場上陸續有人來清理血跡屍體,清水一潑,那水泥地麵就被衝刷了個乾乾淨淨,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可在其他地方,昨天發生的一切卻通過各種載體,風一樣飛速傳播開去。

燕京學生□□抗議《齊魯條約》,政府一夜誅殺近百人。

——這條新聞一出,舉國皆驚。

眼下本就是最敏感的時候,因為前不久與東瀛簽訂的條約,政府的公信力在人民心中大大下降,偏偏他們又在這個時候衝青年學生舉起屠刀。

近百同胞喋血,還都是祖國未來的棟梁之才,這如何能不叫人驚痛?

人民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不止是燕京,也不止是青年學生,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為這件事情發聲,街上每天都有□□的隊伍,各類報紙雜誌充斥著對慘死學生的悼念、對政府的失望痛斥。

杜政府的人成日忙得團團轉,卻怎麼都平息不了大眾的怒火。

而在這群情激憤中,卻鮮有人注意到,一股暗流正在底下悄然湧動。

唐沅看著今早最新的報道,滬城大學又有十三名學生死於□□途中,冷冰冰的鉛字印在黃色紙張上,底下配著黑白的屍體照片,照片上的血泊像一灘濃鬱的墨汁,唐沅隻是看著,就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掌。

1088也長歎了一口氣。雖然它不是人類,但生命的逝去,還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逝去,總是令人痛心的。

它擔憂地看了看唐沅:【宿主,這不是你的錯。】

動蕩和革命總是伴隨著流血和犧牲的,這些學生都是勇士,他們的肉|體雖然死亡,但靈魂卻已經和這個時代緊緊相連,化作了華夏人的精神和風骨。

唐沅長呼了一口氣:“我知道。”

她眸光沉沉:“但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各級政府都在為這些天的□□暴|亂頭疼不已的時候,本該在新建成的軍工廠督工的唐沅卻突然來了燕京。

杜孟勳這幾天正焦躁得厲害,聽說唐沅來了心情也沒能美妙多少,抽了時間來見她,直截了當地問她什麼事。

唐沅把文件推到他麵前,道:“上次我跟您提過的能檢測飛機導彈的儀器雷達,已經基本成型了。”

杜孟勳神情一震,剛才還心不在焉的樣子立馬就收了起來,急忙拿過文件細細地看。

“好,好,好哇!”

他連聲讚歎,眉目間連日的疲憊一掃而空,勞累充血的眼底重新煥發出神采奕奕。

唐沅帶來的這個消息,簡直就是久旱天裡的及時雨,讓他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從幾個月前唐沅第一次跟他提出這個計劃開始,他就知道這將是一個絕佳的機遇。雷達這玩意兒可比不得什麼高級點的坦克裝甲,這要裝備在軍隊裡,幾乎等於擁有了千裡眼,敵人的許多攻勢都將無處遁形。

眼下大戰爆發,正是最劍張跋扈的時候,隻要他拿著這東西向其中一方賣個好……

莫說一個齊魯之地,便是前朝朝廷跟列強簽下的那些個條款,他也能給它抹平了!

到時候,還愁那些酸文腐儒不對他歌功頌德、還愁百姓不服他嗎?

杜孟勳心頭一派火熱,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個消息公之於眾。但他卻也知道,直接湊過去巴巴地求著人賣安利是下下之策,上上之策卻是,讓彆人主動發現這個東西的好,反過來求他。

可是,怎麼才能讓人反過來求他呢?

杜孟勳不自主地皺起眉頭。

唐沅似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輕聲提醒道:“先生,您忘了曼國的軍隊最近還在齊魯上空徘徊不去了麼?”

東瀛搶走了曼國在華國齊魯的主導權,曼國顧忌著歐洲戰場,隻能無奈退讓,但這不代表他們就心甘情願了。

如今駐紮在齊魯的大部分曼軍已經撤離,但仍時不時有飛機盤旋在齊魯上空,沒事兒就往地上投個炸彈,弄得東瀛人防不勝防,痛恨不已。

遇上運氣不好的時候,曼軍的飛機還會越過齊魯的邊界線,投到旁邊屬於杜政府管轄的省市來。他們做這種事做得肆無忌憚,事後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完事兒,雙方實力差距擺在那兒,杜政府除了忍氣吞聲裝孫子,還能怎麼辦?

而唐沅之所以提醒杜孟勳這一句,就是暗示他拿這事兒做文章,把曼國當成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顯然,杜孟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連解決兩個困擾他的大難題,杜孟勳的眉心徹底舒展開來,心情說不出的輕鬆愉悅。他這一高興,看唐沅的目光也越來越慈愛祥和,不清楚的怕還以為這是他親女兒。

而唐沅現在在他心目中的價值,顯然不是區區一個女兒可以比擬的。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天命帝王,唐沅就是專門下凡輔佐他的鬥樞星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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