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君臣父子(1 / 2)

跟電視劇裡演的不同, 明朝直到今日,其實都沒有為太後修建專門的寢宮,早期太後住在仁壽宮, 後來曾一度搬到清寧宮,不過最後還是回到仁壽宮了。

曆史上這位張太後也是個十分特殊的存在, 她與丈夫孝宗弘治皇帝竟然真的做到了封建社會下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並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氏一族的囂張程度, 放在整個大明外戚中都極為罕見。

冼如星到的時候,張太後正坐在美人靠上,與一素衣清瘦女子講著話。見到冼如星,上下打量了幾眼,輕笑道:“你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冼道長?果然是冰肌玉骨,我見猶憐, 難怪新皇去哪兒都帶在身邊。”

此話說得頗為不客氣, 不光將冼如星形容成以色侍人的妖女, 還拐著彎兒罵了朱厚熜貪花好色。

按理說作為新皇身邊的得意人,就算是裝也要裝上一番。不過前朝的事情已經傳到後宮,張太後在得知朱厚熜不願意認孝宗為皇考後,氣得摔了兩個杯子。

不認他丈夫,就意味著自己不是正經太後!她弟弟們也不是正經國太舅!這對於將自家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張氏而言, 無疑是往她肺管子上戳。

她父親張巒不過是個秀才, 本身也不太愛讀書, 雖然當了這麼多年國母, 見識也不算多,再加上久居高位,嘴上沒把門的,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冼如星自然不會與其一般計較,隻微微行了個道禮便笑而不語。

張氏原本想等她頂撞之後再以太後之威儀懲罰,當然了,說懲罰不過做做樣子,主要是恩威並濟將對方穩穩拿捏,結果冼如星完全不受激,她反而不知怎麼是好了。

就在局麵僵持不下之時,周度突然進來稟告,說宸太妃過來了。

張氏麵色微變,假如說這後宮裡真有什麼人能讓她稍微忌憚下,那麼也隻剩這位了。

宸太妃邵氏,乃是成化皇帝的貴妃,朱厚熜的親祖母,老太太在成化一朝生了三個兒子,全部養大成人,去封地就藩。並且與得盛寵的萬貴妃情同姐妹,甚至差點把興王弄上皇位,如此也知曉,是個有手腕的。

邵氏身為太妃,沒辦法跟著兒子們離開京城,獨自一人在宮中,深居簡出,很少問事實。

朱厚熜剛進紫禁城就去見了她,祖孫倆抱頭痛哭,從那以後朱厚熜每日都去給其請安。

張太後雖然貴為太後,但邵氏依舊是長輩,孝道這頂大帽子,誰也逃不開,於是隻能起身恭迎。

宸太妃如今已經很蒼老了,走路要人攙扶,就連視力也開始模糊,看人隻能看清個大概。但聲音依舊很平穩,與張氏問候一番後,轉頭眯著眼看向冼如星的方向,溫聲道:“我之前總聽陛下念叨,如今見仙師來後宮,連忙趕來看看,可彆怪老婆子打擾你們閒聊了。”

冼如星忙稱不敢,她知道這位宸太妃是特意趕過來救場的,不由心生感激之情。

張氏麵上有些掛不住,好不容易趁著皇帝上早朝將人喊過來了,結果卻忽略了後宮中還有這位。眼見今難成事,隻好打開天窗說亮話,對著冼如星正色道:“冼道長,我知你深受天子信任,既然如此,更要引得陛下走正道才是。現在他固執己見,不顧朝廷反對,在統嗣上一意孤行,再這樣下去,國家豈不是要亂了?”

雖然宸太妃這位正經祖母在這兒,但張太後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截了當道:“楊太傅輔佐三朝,桃李滿天下,這次陛下來京城也多虧了他,如今朝中百廢待興,原本應該是全力忙於政事的時機,結果卻陷於禮儀爭辯中,我身為太後,亦是十分痛心啊!”

冼如星不開口,靜靜地看她表演,等其說完,方才緩緩道:“太後以江山社稷為重,如此便更不能強迫天子改口。此番爭執,倘若百官們真贏了,那君臣之間定存芥蒂,日後處理國事上互不信任,怎能平穩?”

“況且,太後,您覺得就算陛下口頭上尊稱您為母親,血脈親情能說改就改嗎?”

“這……”張太後猶豫了,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憂慮的,畢竟朱厚熜親媽可還活著。

此時宸太妃突然開口:“哎,說到楊太傅,記得當年他在翰林院做檢討的時候我還與先帝一並見過,十九歲的進士,當真是才高八鬥,不過這一晃眼,也四十幾年了,我都長成老太婆了,也不知他現在什麼樣,身體可還好。”

張氏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是了,楊廷和可都六十多歲了,也不知還能活多久,可當今聖上今年才十五,怎麼也比另一位值得“下注”。

自己如今已經是太後了,無論改不改口,她都是太後。與其追求那些虛名,莫不如給新皇賣個好,以保全自家後代榮寵。

旁邊的清瘦女子這時候也開口相勸,此人正是正德皇帝的發妻夏皇後,因著不得丈夫喜愛,隻好每日陪在張氏左右,如此婆媳之間感情倒是還好。

見連她都這樣講,張太後心中天平徹底傾斜,但終歸是有些害怕楊廷和,猶豫了一番開口道:“張氏一門終究是外戚,不好直接插手朝政,我一介婦人,礙於祖訓,更不能出聲……”意思很簡單,那便是她不管了,隨便他們鬥法。

冼如星心中搖頭,“做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說的就是這種吧,講道理,倘若張家此時真的搖旗呐喊衝到最前線,按照朱厚熜幫親不幫理的性子,日後很可能真罩著他們。

吐槽歸吐槽,麵上還是微笑道:“如此便夠了,太後深明大義,貧道替天下蒼生在此謝過。”

張氏矜持地點了點頭,“今日勞煩道長走一趟了,周度,將前些日子西北供上來的玉如意取來,我在這此祝你通真達靈,早日得道。”

“且慢。”冼如星抬手,麵上一派深沉,與張氏道:“貧道來仁壽宮這一路,眼見宮內外燒著炭,雖說屋內有熏香,卻依舊能嗅到煙火之氣,如此實在有礙娘娘鳳體。”

張氏微愣,不明白對方怎麼突然開口說這個。

勾了勾嘴角,從衣袖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冼如星對滿屋女眷道:“此為香水,乃汲取百花精華,為貧道偶然得之,使用後可長久存留,再也不用忍受那煙味兒了。”

眾人:“啊?”

再說朱厚熜那邊,怒氣衝衝地下來朝,原本想找冼如星吐黑泥,結果被告知對方早早被張太後叫去,瞬間慌了神。

本身他對張氏一門印象就不好,現在因為認親爹親媽的事兒,更是將張太後打成與楊廷和狼狽為奸的老妖婆。朱厚熜素來是個喜歡陰謀論的,這個時候張太後找女道士還能因為什麼?!

他可是知道,雖然冼如星為修道者,可體力上與尋常女子無異,連個胖娃娃都抱不動,萬一冼如星為了自己寧死不屈,張氏對再她言行逼供……

想到這裡,少年隻覺得天旋地轉,身上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連忙命人備駕前往仁壽宮,路上更是不停地催促。

快點!再快點!

好不容易趕到了,推開準備通傳的內侍,徑直狂奔進去!

然而剛氣喘籲籲地到門口,就聽見裡屋傳來一陣笑聲。

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冼仙師正拉著張太後的手,熱情洋溢地恭維道:“娘娘您這是乾性皮膚,保養得真好,一點細紋都沒有,現在春天了得加強補水啊……”

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