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計劃(2 / 2)

果然,沈四娘幽幽地歎了口氣:“我道三姊是個持重謙退之人,可自那尋芳宴後,她卻時露驕矜之色,自家姊妹自不會與她計較這些,可若真入了東宮,她這性子怕是要吃虧。”

沈宜秋暗自哂笑,她這四姊是玩合縱連橫呢,如今她嫁得不高,她便轉而嫉妒起沈三娘。

看似向她示好,實則以話相激,就是要挑唆她去尋三堂姊的麻煩。

可她上輩子在尉遲越的後宮中什麼手段沒見過?這點伎倆於她而言不過是孩童嬉鬨。

何況她對這些女孩兒家的明爭暗鬥毫無興趣,要她說,這四堂姊就是吃太飽,閒得慌。

沈宜秋笑道:“人各有命,阿姊方才說三姊是有福之人,想來不必多慮。”

沈四娘又叫她噎了一下,半開玩笑道:“這人的際遇真是沒法說,本來都是一樣的姊妹,三姊若是入了東宮,往後就是天家之人了,姊妹相見還要跪拜叩首,阿姊真是替七妹覺得委屈。”

說罷便緊緊盯著沈宜秋的臉,妄圖找出不忿之色。

沈宜秋卻不以為然,笑道:“橫豎也是四姊先拜,四姊不覺委屈,我又有何委屈。”

說罷掩袖打了個嗬欠:“實在抱歉,本想多陪阿姊坐一會兒,可昨夜沒睡好,這會兒就犯起困來了……阿姊且寬坐,妹妹少陪了。”說著欠了欠身,便起身往內室走。

沈四娘呆若木雞,這是連借口都懶得找了?

沈宜秋小日子過得怡然自得,卻苦了尉遲越。

自打那日在聖壽寺後山,看到妻子與寧十一郎私會,尉遲越便沒睡過一個好覺。

日間忙於朝政便罷了,一到夜裡躺在榻上,沈氏那張光彩照人的臉便攪得他輾轉反側。

尉遲越難以成眠,索性不睡了,跑去書房閱覽奏疏。

女子是靠不住的,隻有政務永不會辜負他——日日如期而至,排山倒海般堆將過來,十分可靠,令人安心。

太子殿下龍精虎猛,卻苦了他身邊伺候筆墨的小黃門。

一夜兩夜還罷了,連著一旬夜夜如此,誰消受得了?

本來伺候筆墨是個好差事,既輕省,又能在太子跟前混個臉熟,可如今卻成了頭一等的苦差。

這日剛巧賈七賈八兩兄弟當值,連夜守在門外。

一個小黃門打簾子出來,賈七忙湊上前去,低聲問道:“殿下又不成眠了?”

小黃門蔫頭巴腦的,活像是霜打的茄子,苦著張臉:“看這光景,又得折騰到天明才能睡下。殿下還等著奴取書,失陪。”說罷提著燈快步走了。

兩兄弟麵麵相覷,良久,賈八壓低了聲音道:“阿兄,殿下莫不是還惦記著那沈小娘……寧沈兩家議親的事,咱們要不要稟告殿下?”

自打那日從聖壽寺回來,太子殿下便沒再打聽過沈七娘的消息,要不要繼續盯著沈府,尉遲越沒個準話,他們也不敢問。

為免他突然問起,兄弟倆還是留心著寧沈兩家的風吹草動。

寧家人謹慎,雖已議定了婚事,仍守口如瓶;而沈家人不覺這親事值得誇耀,也未曾四處宣揚。

故而兩家議親之事,尉遲越至今一無所知。

賈七在弟弟後腦勺上削了一下:“你是不是傻?一早說也就罷了,這時候再提,不是上趕著討罵麼……

“這事早晚能傳到殿下耳朵裡,咱們就裝作一無所知,若是事發後追究起來,便告罪稱當初疏忽,不曾打探到。殿下馭下寬仁,不會因此事重責,大不了再刷兩回馬廄。”

賈八連連稱是:“還是阿兄想得周到。”

兩人正交頭接耳,忽聽簾內太子道:“賈七,賈八,可在外頭?”

兩人心裡有鬼,悚然一驚,穩了穩心神,急趨入內:“殿下喚仆等何事?”一邊偷覷尉遲越臉色,見他嘴角微彎,眉頭鬆弛,連日來的陰霾終於散去,心下稍安。

尉遲越撚了撚手中筆管:“這幾日你們可曾留意著沈……咳咳,沈府?”

賈七連忙將沈七娘的近況稟報了一遍,隻略去兩家議親之事。

尉遲越聽說沈宜秋老老實實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心裡舒坦了些許。

他屈指在一份奏折上點了點,對賈七道:“你去備車馬,天一亮孤便要入宮。”

吩咐完畢,他撂下筆,起身往寢堂踱去。

他這幾日卻是一葉障目了。

沈氏這一世連他的麵都不曾見過,一時叫小白臉迷惑也不足為奇。

她上輩子對他一往情深,又以身相殉,他自不能求全責備,為這點無傷大雅的小事苛責於她。

不曾見過皎月的光輝,才會叫星辰的微芒迷了眼。

隻消讓沈氏見上自己一眼,她就會知道,什麼十一郎、十二郎、十三四五六七郎,全都是浮雲。

至於怎麼見,他心裡已有了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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