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掛掉電話,婆子來問她午飯吃什麼。她滿腦子事,實在沒功夫去思考午飯,就說:“隨便做兩道菜吧,不必太精心了。”
廚師聽到這話實在是頭疼。蘇先生一飛衝天,他當然想要儘心儘力的巴結。現在這個世道,能在蘇先生家裡做事就相當於有了一道護身符。
所以雖然蘇太太說“隨便”,廚師也精心做了兩道一點也不隨便的菜,全是細致處見功夫的。
兩道熱菜,一道家燒小黃魚,一道龍井蝦仁;兩道涼菜,一道胭脂肉,一道檸檬雞,最後是一道湯,清如水的湯裡是一顆顆手打的魚肉丸子,配著綠色的筍片和黑色的木耳,靜靜的浮在湯中,拿嘴一抿就化了,嫩得誇張。
祝二小姐在擬今天這頓下午茶的名單,擬得頭疼。
第一個,平田佳子是必須要請來的。
她跟日本人的關係不能斷。日本老師那邊是一個,鈴木三郎這邊也是一個。所以昨天才在婚禮上見過麵,今天就要再請平田佳子來做客。
第二個,她想請蔡文華的遺孀。
最近因為蘇老師升官太快,各種流言實在是太多了。馮市長是真跑了,雖然現在變成了“烈士”,但隻是一塊遮羞布,不必再把馮市長一係當回事。她也就不必再考慮馮市長那邊的人。
這樣的話,能替蘇老師說好話的就隻有蔡文華的遺孀了。昨天是婚禮不好請她來,今天這個下午茶就合適,請來聊一聊,看一看這個人是不是個懂道理的,要是能說得動,下麵就可以常常帶著這蔡太太四處走一走,好替蘇老師洗刷洗涮。
隻有這兩個當然不行。她還需要一個能說話會逗趣的。
她就想到了邵太太。
邵太太如今夫家姓什麼她都還要再想一想,但她對邵太太的能耐還是很有把握的。
這樣剛好四個人,說聊天吧有些太少了,也是蔣要員沒有帶夫人來,趙秘書不熟悉,不然還可以再請兩個來。
不然打麻將?
祝二小姐的麻將水平就是上桌瞎打,胡亂輸!輸錢,彆的一概不會。
這樣也好,輸錢就輸吧,今天來的人裡也就隻有平田佳子敢贏自己,那兩人應該是不敢。
婆子來說午飯做好了。
祝玉燕站起伸了個懶腰,說:“我去吃飯,對了,你們把麻將桌找出來,下午我要找人來打麻將。你們要是有會打的到時也要來湊湊趣,彆讓桌麵上太冷清了。”
兩個婆子都笑著說:“太太說的我們記得了。”
祝玉燕到餐廳看到這一桌四個菜,說鋪張吧,兩個涼的兩個熱的,不鋪張吧,這菜又都不是省事的。
她坐下靜靜的吃完,見還剩下不少,可惜的說:“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分了吧,要是不願意吃我剩下的就留著,晚上我跟蘇老師吃。”
婆子忙說:“哪裡會嫌?多少日子都沒見過肉了!太太放心,盤子底都能給擦乾淨!”
祝玉燕笑一笑,說:“咱們家裡雖然不缺吃的,但是外麵的人過的什麼日子你們也知道。不要太鋪張了,以後我中午一一個人吃飯彆做這麼多菜,你跟廚師說一聲。”
婆子忙答應著,說:“太太,要不要叫廚師做些點心?下午客人來了也有個話可說。”
祝玉燕說:“行吧,讓他看著做幾個,彆做不耐放的。對了,下午的客人裡一個是日本來的,一個是新寡的,多切些水果來,該忌諱的都彆做了,茶具什麼的也彆用豔的金的。”
婆子都記下了。
祝玉燕就回去寫請柬,喊聽差出去送。
她對聽差說:“你到那裡嘴巴甜一點,就說我年輕不懂事,雖然是做了太太,還是有許多事不明白,今天一個人在家害怕,特意請朋友來家裡玩,要是他們不嫌棄就請一定過來,要是有事就等後日我再下帖子請。”
聽差說都記下了,祝玉燕說:“你要是會開車就開車去,彆浪費時間。”
聽差說:“要是三家都送過來隻怕有些耽誤了。”
另一個聽差說:“太太,讓老張開汽車去送日本租界那一份,他會說兩句日本話,我送!送其餘的,來得及。”
祝玉燕就拿錢給他們,“你做黃包車去。遇上要打點的彆可惜錢,寧可多給點也彆挨打。”她對那個張聽差說。
兩個聽差都答應下來,他們也都是在馮市長府裡乾過許多年的,這些事都清楚。
二人出門,祝玉燕就回屋去換衣服,現在還不到一點,她估著時間,約的是五點,就是鬨到□□點鐘,蘇老師回來還能再見一見客人們。
張聽差說他過了兩道盤查的固定崗,還遇上了一個遊動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