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邀月閣, 蘇瑜聽了碧棠的稟報, 很是驚詫:“三月份率軍離京,這才九月份居然便打了勝仗了。”
碧棠道:“薑夜本就是齊國皇子,這些年在齊國也培植了自己的勢力,裡應外合自然能省不少事。何況他是打著為先帝報仇的旗號去的,順應民心,此一戰比當初陛下對抗突厥時容易許多。當初咱們陛下擊退突厥也才用了半年的時間。”
蘇瑜點頭,碧棠的分析是沒錯的。薑夜向大衍借兵八萬,又師出有名,這場仗能勝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傷亡應該不大吧?”蘇瑜又問。
碧棠點頭:“薑夜在齊國的心腹把控了朝堂, 薑鷓根本無還手之力,再加上薑夜極善用兵, 死傷不足三千人。”
說到這兒, 碧棠頓了頓:“薑夜如今能坐上齊國皇位, 多虧咱們陛下相助, 想來日後大齊總要對咱們大衍俯首稱臣的吧?若是如此, 這中原之內咱們大衍將再無敵手。”
蘇瑜微怔,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魏丞曾經說過的話——“薑夜是個厲害人物,將來若為大齊之主, 必成為我大衍一大勁敵。”
三哥雖然助他登位,但當初三哥能輕鬆打擊賈道, 薑夜也是出了力的。薑夜和三哥之間隻是暫時交易。
讓薑夜因此向大衍俯首稱臣?
不存在的。
隋唐之後, 近數百年來, 在這片九州大地上,硝煙與戰火從不曾停歇。多少個梟雄霸主雄踞而起,成摧枯拉朽之勢,企圖匡扶中原,一統華夏。又有多少軍閥勢力一夜之間歸為塵土,壯誌雄心隨滾滾黃河而去,並不曾激起多大的水花。
好男兒皆有豪情壯誌,她從小便知道,三哥有一統華夏,收複中原之心。料想薑夜也不會是甘居人下之輩。
蘇瑜隱隱有種預感,薑夜和魏丞之間,早晚會有一場惡戰。
隻是照目前兩國狀況來看,大衍被賈氏兄妹把持多年,國庫虧空,還根本不是齊國的對手。這也就是為什麼三哥寧願幫薑夜上位,也不願一心吞並大衍的薑鷓坐擁齊國天下。
大齊的先帝背信棄義,致使薑夜生母被逼而死,薑夜生平也最恨背信忘義之徒。故而他縱有野心,應該也不會在此時恩將仇報,立刻調轉方向對大衍做出不義之舉。
所以大衍便可趁此機會得以喘息。
兩國之間若真有戰事,總需要一個引子,一個非開戰不可的理由。
隻是這個引子何時會來,蘇瑜就不清楚了。
……
當天晚上,蘇瑜做了一個夢,夜半之時驚呼一聲,慘白著臉色從榻上做了起來。
守夜的蟬衣聞聲進來,瞧見蘇瑜麵上滲出的細汗,頗為驚訝:“姑娘可是做了不好的夢?”
蘇瑜接過蟬衣遞來的熱帕子擦擦臉,感覺到口渴,便讓蟬衣倒了水,一口氣飲儘,想到夢境裡的畫麵,她還忍不住地在喘著粗氣。
她從記事至今,一共做過兩個噩夢,都真實的讓她不寒而栗。
一個是瑤台上的那場大火,她敢斷定,在夢裡,瑤台之上被火燒死的姑娘是她自己。
那個噩夢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折磨著她,讓她不得安眠。
後來宮廷驚變,瑤台被毀,蘇琬葬身火海,那個噩夢也隨之消失了。
隻是如今,竟又有了新的噩夢。
那是怎樣的一種畫麵呢,蘇瑜無法描述。她隻知道在夢裡魏丞死了,無數的鐵騎大軍闖入皇城,他們燒殺劫掠,占據著大衍的土地。
呼救聲,嘶喊聲,啼哭聲,聲聲入耳。
眼前是一具具倒下的屍體,那是無情的戰火之後,獨屬於勝利者的狂歡。殷紅的血刺鼻的令人作嘔,讓人頭暈目眩。
蘇瑜打了個寒顫,她雙手抱膝而坐,將整張臉埋在大腿上,身子隱隱顫抖著。
蟬衣看她這個樣子被嚇得不輕,麵露焦灼之色:“姑娘怎麼了,若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奴婢這便讓人去請郎中。實在不成,奴婢去讓人找陛下吧。”
聽見蟬衣的話,蘇瑜漸漸回過神來,夢裡的恐懼之感方才消散些許,她深吸一口氣,笑了笑:“也沒什麼,一場噩夢罷了。”
既然瑤台的事沒有發生,想來這個噩夢也不會發生的。
或許便如老人所講,夢都是相反的吧。
蘇瑜這般安慰自己,心緒漸漸平和下來,麵上也隨之恢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