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聞太子妃身體不適, 可是……以臣女這個身份，特意登門探望似有不妥, 就沒有貿然登門，還請娘娘勿怪。”
肖榮芳看似平靜，實則麵有愁容。
冬禧大約是對她生出了幾分與自家主子同病相憐的惻隱之心，也從旁幫著解釋：“肖家姑娘原是要下車徒步過來給您請安的，奴婢說咱們急著趕路，所以……”
沈閱沒想到肖榮芳會等在半路堵自己，她也無意與對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隻微微頷首：“肖姑娘客氣了。”
她與肖榮芳之間，其實是無話可說的。
本來, 如果她還想在東宮後院爭得一席之地, 那麼和肖榮芳之間可能還得虛與委蛇的來往。
現如今，她半分不想在秦緒身上費心，對著肖榮芳也就更是不必多言。
隻是心中感慨——
又一個好姑娘的這一生要葬送到當朝太子手裡了。
可是女子的婚事, 半分不由人, 她也多說無益, 而且她與這位肖家姑娘也是偶有幾麵之緣罷了, 算不得有交情，在對方麵前更是謹慎求穩，一個字也不多說的。
肖榮芳卻約莫還在盼著她能說些什麼。
等了片刻無果, 眼底便浮現一抹黯色。
之後, 她就又揚起唇角笑了笑：“你我之間大約也算是有些緣分的，還請您保重身體。”
這緣分, 指的當然就是嫁了同一個明顯靠不住的男人。
沈閱和秦緒鬨起來了，這消息自是散了出去。
隻是外人一知半解，都猜該是爭風吃醋的原因, 畢竟太子與太子妃成婚小半個月了兩人就一直因為種種原因鬨彆扭，至今未曾圓房，而現在正在新婚的熱乎勁上，太子又那麼高調的維護示好於未來的側妃，著急忙慌的迎新人進府。太子妃畢竟還年輕，一個沒什麼城府與閱曆的小姑娘受不得這個，去找他鬨，又鬨崩了，這合情合理。
所以，現在在肖榮芳看來，沈閱就是因為柳茗煙的事和秦緒賭氣，進而不肯操持後續納側妃的事出來躲清淨的。
兩人互相頷首道了彆。
肖家人自覺將馬車趕到路邊，讓了沈閱先行。
馬車裡，肖榮芳的心情卻由窒悶忐忑慢慢平複了下來。
貼身丫鬟見她麵色稍霽，不禁疑惑：“小姐，太子妃也沒說什麼啊，您這怎麼……瞧著倒像是開心許多？”
“隻是突然想開了。”肖榮芳苦澀的扯了扯唇角：“也許太子妃是對的。既然這輩子已經注定嫁不了真良人，又何必費心費力去爭去搶？太子願意寵幸誰就寵幸誰，願意抬舉誰就抬舉誰，橫豎單憑著我們這樣的家世，隻要聞家與肖家不倒，誰還能真的欺負了我們去不成？”
本來男子妻四妾，後院裡各妻妾之間的關係就不可能真的一碗水端平。
若是婚後，秦緒關起門來要偏寵柳茗煙，肖榮芳也不會小心眼的非要爭風計較，就是現在滿京城沸沸揚揚鬨的，實在讓她覺得所托非人，前途灰暗。
本來是想著和沈閱同病相憐，找對方一趟，探探路子……
沈閱事不關己的態度反而點醒了她。
既然已經注定所托非人了，那就索性想開些，隻管好了自己得了，隻要她父親安分守己為朝廷辦差，秦緒就算將她束之高閣心裡沒她的位置，至少也得錦衣玉食的供著她。
人這一輩子，怎麼不是個過？
丫鬟本來還在興致勃勃的想，太子妃眼見著是心灰意冷，又跟太子之間起了嫌棄，她家小姐這不是有了可乘之機，沒準還能趁火打劫博一下太子正妃的位置。
見著肖榮芳如此，丫鬟隻得快速將這些心思摒棄，到了嘴邊的話也使勁咽了下去。
獵場行宮離著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沈閱的車駕當日便到。
挑了個合眼緣的精致小院，叫人裡外打掃，折騰了一番下來，等終於可以入住歇下都已經是後半夜。
雖然離開了東宮那個叫人壓抑的牢籠，沈閱心情是有所放鬆的，但她從小到大沒有獨自離開過家人，心裡空落落的，總有些不踏實，這一覺就沒怎麼睡實。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她就已經轉醒。
獵場行宮孤零零的立在群山之間，比起京城，要冷上一些。
沈閱未曾經驚動兩個丫鬟，簡單穿戴，又多披了件外衣推門出來。
山野間的空氣清新，她立在院中剛醒了醒神，便聽得一絲風聲。
循聲去看，一道人影自高牆上方利落翻下。
天色才剛有些朦朧，借著微弱的一點光，沈閱卻勉強認出了他來。
意外之餘，她不禁就有些慌張，連忙迎下台階。
秦照才剛落地站穩，見著她朝自己跑來，就也頓住了身形。
可如今的他們，卻不是心心相印的夫妻了。
他想等著她投懷送抱，沈閱卻停在了離他幾步開外處，焦急道：“你怎麼尋到此處來了？”
話落，心中卻是瞬間明了——
秦照自離京去了皇陵之後，雖未再主動插手乾涉過她的事，但是他若想要注意她，那麼她的一舉一動就必定都在他掌握之內。
她與秦緒之間都發生了什麼，又或者她是幾時啟程，幾時過來的，他會了若指掌並不奇怪。
秦照彎身拍了拍方才翻牆時袍角和掌心蹭上的灰塵，原想伸手去摸她臉頰，臨時還是覺得手上臟，就克製的將手背到身後。
“不睡了？”他看了眼她身後虛掩的房門，沒聽見屋裡彆人的動靜，就上前一把攥住她手腕，“那就出去走走吧。”
言罷，不由分說，手臂繞到她腰後，扣緊她的纖腰將人往懷裡一帶。
雙腳離地失重的瞬間，沈閱心中恐慌，下意識的攥緊他衣袍。
他帶著她，輕鬆翻過院牆。
落地，沈閱看到立在院牆外麵的眼生侍衛，驀的就是麵色漲紅，無地自容。
掩耳盜鈴般，她匆忙閃身躲到了秦照身後。
長贏頭次跟著主子出來乾這種偷雞摸狗之事，見著秦照居然直接把人拐帶了出來，也是心裡瘋狂罵娘，整個人都淩亂了。
偏得秦照瞧見沈閱往他身後躲避的動作，竟還覺得受用，順勢又牽了她的手：“走！”
沈閱的力氣是抗拒不得他的，又不敢大聲說話，怕會驚動了行宮的宮人和守衛，倉促著隻賴了一下：“等等，我……得跟我那倆婢女交代一聲，否則等她們醒來發現我不在……”
冬禧她們一旦以為人丟了，鬨起來，那可不得了。
沈閱回頭，看向高高的圍牆，又為了難。
其實方才秦照但凡動作慢些，都可以從裡麵開了大門，從門裡走出來。
現在——
她想要再回房，難道還得求秦照再把她從牆頭拎進去？
秦照卻明顯不拘小節，牽著她邊走邊吩咐長贏：“你去打個招呼，或者叫那倆丫頭直接多睡會兒。”
這行宮的布局環境，他似乎分外熟悉。
牽著沈閱，精準避開了本就不算密集的巡邏侍衛。
剛好沈閱住的這個院子就比較靠近行宮建築群的外圍，他尋了個僻靜處，直接翻牆帶她出了行宮。
外麵，離著不遠處的小樹林裡藏著秦照二人的馬。
沈閱跟著他這一路摸過來，早已經氣喘籲籲，不單是走多了路累的，更是躲避守衛提心吊膽，受了不小的刺激。
聞家拿她當掌上明珠那麼養，從小到大，在秦照糾纏她之前她可從未做過任何出格之事。
這一刻的心情——
緊張之餘，竟意外的很有幾分興奮。
清晨，樹林裡的露重，高處時不時就有凝結成滴的露珠墜落。
沈閱倚著一根樹乾大喘氣。
秦照牽了馬過來，見她麵色微紅的樣子煞是可愛，不禁走近，打趣道：“方才帶你出來時你怎麼沒喊？就不怕本王將你拐帶出來就再回不去了？”
他身量高，手臂倚著沈閱頭頂上方的樹乾，剛好擋住上麵墜落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