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俯視的角度，因為距離太近而顯得曖昧。
沈閱愣了愣。
當時她腦子空洞，隻是沒想太多。
此刻仔細回想，卻也著實有點沒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態。
是覺得秦照做不出那樣不顧後果的事？還是潛意識裡就覺得他不會害她？也或者……
單純就是破罐破摔，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隻是懶得去考量思忖太多？
她微微抬起視線，對上男人含笑的眉眼。
秦照其人，之前她在柳皇後壽宴上第一次見他時，隻覺得這人過分冷傲，又因為有個長輩的身份在，她甚至默認他該是不會笑的。
此時立在她麵前的這個，就判若兩人。
他的容貌本就生得出色，笑起來，少了距離感，就會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沈閱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又彆開了視線：“殿下是特意來尋我的？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見你。”秦照將她攔腰一抱，送上馬背，“這林子裡濕氣太重，容易著涼，咱們四下走走。”
沈閱慌張的連忙扶住馬鞍。
她不會騎馬，原以為秦照會一起上來，不想他塞了韁繩給她，又幫著重調了馬鐙的高度，握著她的繡鞋將她安頓好，“放鬆些，彆用力夾馬肚子，這馬不會輕易發狂的。”
之後，他就牽著兩匹馬，將她帶出了林子。
因為是獵場，附近就有大片的草場。
又因為不在皇室狩獵征用的時間之內，這裡平素少有人來，四野一片空曠，入目就是無邊翠色，遠處山巒疊嶂，有種開闊壯麗的美。
沈閱坐在馬背上，聽秦照一點點細致傳授她馭馬的技巧，心裡卻是啼笑皆非。
按理說，他倆這樣跑出來，算是“私會”了吧？明明是十分羞恥無德的一件事……
他卻隻教她騎馬而已，這又叫她這個當事人都很難把兩人之間的關係往不純潔的方向去想。
秦照給她騎的是他自己的坐騎，那馬兒十分高大，脾氣其實也並不十分溫順，但是有他在旁親自帶著，馬兒也很配合。
大約每個人的骨子裡都不喜歡被人拘著的束縛感，沈閱很快就從拘謹緊張的情緒裡脫離出來，得了些無拘無束玩耍的樂趣，臉上也綻開了笑容。
秦照看著她，也隻覺得慶幸。
雖然這輩子他算是生不逢時，沒能趕上在她嫁人之前出現，但這終究隻是他一個人的遺憾與難題，沈閱本身承受的就沒有那麼多了。
上輩子，沈閱最大的心結就在於聞家上下都沒在她嫁給秦緒的這樁婚事裡得個善終，她被自責內疚的情緒包裹，壓抑的甚至曾經一度險些走不出來。
而現在，雖然她現有的婚事也不順心，好在是沒有那些糟心的記憶給她負擔，她才終於活成了一個十六歲女孩子該有的模樣。
秦照帶著她，也僅是玩了個把時辰，就在沈閱逐漸掌握要領還想再練練時，他卻突如其來伸手，一把又將她自馬背上撈了下來。
沈閱跌落在他懷裡，雙手下意識摟住他脖子。
下一刻，四目相對，她又麵紅耳赤的連忙鬆手。
這回秦照終究沒忍住，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男人的唇，柔軟滾燙。
落在皮膚上那一刻的感覺新奇又微妙。
秦照雖然一直以來表現的意圖明顯，但他從未親口說過喜歡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吻，就像是某種無聲的言語。
沈閱心跳漏掉了一拍，瞬間就無措起來。
秦照看出了她的慌張，主動將她放下。
他彎身下去，替她拂去裙擺上的草屑塵土，仔細整理好。
男人半跪在她麵前的姿態，隨意自然的也仿佛這樣的事情他曾經就做過無數次那般的得心應手，也絲毫沒有因為兩人身份的差彆而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之後，他重新起身，牽起她的手：“今天先回去吧，你才初學，騎馬太久馬鞍會磨傷腿肉的，下回再出來。”
沈閱心中多有幾分不自在，乖乖跟著他往回走。
這會兒兩人離著行宮已經不算遠，依舊是穿過小樹林，秦照翻牆將她帶進去。
臨回住處之前，沈閱磨蹭著頓住了腳步：“那個……那你……”
秦照如何不懂她的那些小心思，來了興致卻故意逗她：“怎的？你想留我？”
沈閱麵上頓時一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秦照是秦緒的親皇叔，這個身份隔在這，彆說秦照言語之間一直也沒明確的表明過什麼，就算他真的當麵直言，她也隻會覺得更彆扭。
所以，沈閱隻道：“沒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照頷首，站著沒動。
沈閱腳下挪動了兩步，心裡卻越發疑惑——
他特意跑過來一趟，結果就帶她騎馬在外麵玩了一趟？就真的沒點正經事要與她說？
可秦照卻當真什麼彆的話也沒交代，看著她走了。
沈閱回到小院，長贏還儘職儘責窩在偏殿，守著她的大後方，跟她打過照麵之後方才離開。
冬禧二人戰戰兢兢一個整個早晨，連忙將她拖進屋裡洗漱，想問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
最後，這事便是不了了之。
卻不想，隔了兩日，秦照又來了。
仍是大清早天沒亮的時辰潛進來，他也不叫沈閱，就靠在她床頭打盹兒，等著沈閱睡醒發現，又是嚇了一跳。
他卻依舊是沒正事，蹭了頓早飯，沈閱不敢長久把他留在自己屋子裡，之後就找了個借口說出去散心，帶著貼身丫鬟牽馬出行宮。
秦照還是原路翻牆出來，帶她騎馬，後來見她對他馬背上放著的弓箭感興趣便是允諾：“此弓力道過沉，你使不動，你若想學，下回過來本王另外給你帶張弓。”
以往待字閨中時，受到的拘束多，家裡人養她雖然養的精細，卻不會有人有求必應這般縱容的。
事實上，應該沒有人喜歡做籠中鳥一般被人豢養的，沈閱難免意動。
而她這個人，卻又向來懂得投桃報李，見著秦照要走，便就叫住了他：“你下回再來，提前打個招呼，我自己出來就好。”
陽光下，穿著一身便裝踩著短靴的少女，容顏嬌俏明媚。
微風拂過耳畔，她眼底嬌羞的笑意星火般璀璨。
秦照盯著她看了片刻，點頭：“好。”
皇陵離著這邊，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快馬加鞭來回路上要走兩個時辰以上。
秦照通常都是趕夜路過來，在這邊短暫的待上兩個時辰，當天折返。
這麼一來二去，沈閱雖是有點在外麵玩得心野了，卻不太好意思每次都叫他帶著去外麵玩，偶爾也關在房裡下下棋、看看書。
秦照一直以來也都很有分寸，偶爾的親昵舉動是有些，卻始終把持在一個不會叫沈閱覺得難堪的範圍內。
不多久，北疆賀崇明遇刺身亡的消息傳回京城，朝野震動。
秦照沒有暴露自己，就有人猜疑此事會不會是朝廷所為，因為都隻是私下揣測，沒人會真的拿到明麵上質問皇帝，這事兒無從澄清，事實上也不需要澄清……
總之，皇帝當即派了欽差北上，去收回北境兵權，並且適當的控製局麵。
按理說，論及治軍方略，沒人會比秦照更有手段和經驗，這趟差事他該想到叫秦照去辦的，然則私心上顯然他是防範著，不想叫秦照有機會染指北境軍權，就愣是繞開了秦照這個現成的人才不用，派了彆的心腹前去。
而秦照，本來也沒有北上之意，他還要防著一旦去了皇帝會下黑手趁亂將他也刺死在北邊回不來呢。
兄弟倆就各懷鬼胎，繼續互相製衡觀望。
誠然，這樣的糟心事，秦照是不會主動和沈閱說的。
隻是某一日他再過來，臨走前突然問了句：“秦緒死後，你是想直接一步到位做太後還是本王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