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2 / 2)

因此,鄉試的主考官多半是翰林院的普通翰林學士,他們實行的是輪班製度,隻要在翰林院待久了,遲早都會輪到自己當主考官的,就是去哪個地兒不一定。

但會試的主考官可就大不同的,多數情況下,都是由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擔任的,也有聖上親自破格任命的,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若非得到了聖上全部的信任,憑什麼成為會試的主考官?

想明白這一點後,兩位舉人看向劉侾的眼神裡都充滿了熱切。

劉侾自是察覺到了,他很狐疑的打量著倆人,想起這倆既然是幫著傳話的,還是同鄉的舉人,所以應該是魏矮子的朋友?

他遲疑了一下,見楊冬燕可以老老實實的喝上熱茶了,這才壓低聲音問他倆乾啥呢。

兩位舉人趁機向劉侾表達了他們對孟老爺子的傾慕之心。

像他們這樣千裡迢迢過來參加會試的舉人,肯定是會打聽主考官是誰的。倒不是想走門路,而是試圖通過對方曾經的著作,摸清楚對方的喜好偏愛。當然,事實上這麼做是毫無意義的,會試的主考官雖然也參加閱卷,但最終評分卻仍然是大家一起打的。想也知道,聖人不可能由著主考官的偏好選拔人才。

但不管怎麼說,也多虧了考前略打聽了一些,不至於談論起來丁點兒事情都不清楚。

事實上,兩位舉人打聽了還不少,甚至買了孟老爺子曾經寫的詩篇著作,還很認真的研讀過。

這會兒聊起來了,倆人真的是言之有物,言語之間滿滿的都是對孟老爺子的推崇。

劉侾:……

我做錯了什麼要遭遇如此折磨?

萬幸的是,世子劉修找過來了。

在給楊冬燕請安之後,他很快就解救了劉侾,詢問他事情的前因後果,自然也在劉侾的介紹下,認識了兩位舉人。那倆可激動了,這會兒看向劉修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夢中情人,嚇得劉侾很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這倆瘋了衝過來咬他。

等弄清楚了事情全部原委後,劉修鬆了一口氣,走過來安慰了楊冬燕幾句,連道肯定沒問題的。

擾亂考場的罪名,真要說嚴重的話倒也未必。因為哪怕是在會考期間,考生犯病搞事兒了,最嚴格的懲處也不過是將人叉出去。旁的懲罰是沒有的,當然這一屆的考試肯定是泡湯了。

而像窩頭這般,是在會試結束以後,哪怕是還有舉人待在考場之中尚未離開,但非要細究的話,會試的第三場考試的卷子已經在昨個兒傍晚時,就已封存好上交了。這個時候擾亂考場的話,真心不算什麼的。

依著劉修的說法,這事兒也就兩個結局。

其一,擾亂考場的罪名成立,但因為對其他舉人並無任何影響,所以並不會被除名的。

其二,擾亂考場的罪名不成立,那麼就是舉報者承擔後果,這次會試白考了。

無論如何,窩頭本人是屁事兒沒有。

在劉修的安慰下,楊冬燕的心情好了很多,還有閒情逸致懟劉侾:“你看看你哥,再瞅瞅你自個兒!”

劉侾好氣啊,但他不敢哼哼。

也因為劉修保證說,窩頭一準兒不會有事兒的,楊冬燕也就沒再追究劉侾的交友問題。當然,也不是就此揭過不提了,而是打算等窩頭出來後,讓孩子吃頓好的再睡一覺,休息夠了……

再收拾劉侾!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楊冬燕深以為,十年她都等過來了,再多等十天完全沒所謂的。

她還扭頭衝著兩位舉人道:“窩頭沒事兒的,想來閔舉人更不會有事兒,你倆先回去休息吧。”

那倆才不想回去休息!

等回頭放榜了,隻要榜上無名,他倆多的是時間好好休息,乾嘛非要急於一時呢?

因此,倆人隻道要等閔舉人,畢竟是一起過來的,也要等他一起走。

“這話說的……”楊冬燕無語的看著他倆,“那萬一你們仨有人考上了有人落榜了,那咋辦?”

兩位舉人無語凝噎的看著這倒黴老太太。

講道理,儘管他倆也看不慣陶舉人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倒黴老太太確實是蠻氣人的。會不會說話呢?啥叫有人考上了有人落榜了……那就不能一起考上呢?

不過他倆也沒抱什麼希望,說真的,今年的試題特彆難,難得出奇,難得離譜,難得他們就想問候主考官全家!

楊冬燕也就隨口一說,既然他倆不願意走,她就轉而吩咐劉侾,讓人去東西坊市的大酒樓裡定一桌上等席麵,送到這邊來吃。

挺過分的,讓人家大酒樓送吃的來茶館這邊,豈不是明著打臉說你家的吃食不行?但也沒辦法,誰讓人家乾孫子是王府世子呢?

都不需要劉修親自吩咐,劉侾就將事情給辦妥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酒席送到了。

按理說,從會試結束到如今也差不多得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了,那些舉人該走的都走光了,哪怕是要回客棧休息的,那也該回屋了。可事實上,這條街巷上格外得熱鬨,原本還滿臉疲憊的舉人們,這會兒一個兩個的都精神抖擻,或是站在街巷上瞅著周遭的花燈瞧,或是三五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全都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也是,考都考完了,不得浪起來?

楊冬燕看出了那些人的心思,不過她也不甚在意,劉修都說了她家窩頭沒事兒,不就是給人家瞧個熱鬨嗎?這有啥呢?

非但沒阻止,楊冬燕還吩咐劉侾,今個兒包場了,大家的茶錢點心錢她全包了。

想看熱鬨?行啊,那就索性看個夠!

舉人們高興極了,還有人過來道謝。當然,道謝不是最重要的,要緊的是能跟永平王府的人搭上話。

劉修是永平王世子,劉侾儘管隻是個小少爺,卻架不住他是主考官的親外孫。

就套個近乎唄,哪怕將來沒派上用處,反正也不損失什麼。

劉侾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等他回來後,外頭的貢院大片空地上再度開始了節目表演。

一時間,貢院門口隻愈發熱鬨了。

應考的舉人們先前在貢院裡時,還感覺累得不行,隨便給個地兒都能睡過去,這會兒反而跟著興奮起來,有人大笑著看節目表情,也有人略顯緊張的跟其他人對著考卷答案,詢問彆人的看法。

要麼怎麼說劉侾機靈呢?他尋思著考都考完了,不如找人幫著講解下?正好,他親哥劉仁過來尋他。

原是劉侾久久不曾回府,又派人來找劉修,生怕這個愚蠢的弟弟又搞出大事兒來,二房的嫡長子劉仁丟下手頭上的事兒,急吼吼的過來找人。

來得正好!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永平王府的劉仁,他是保康十四年的二榜進士,如今是國子監的祭酒。他雖無狀元之才,卻也略懂文墨。不如由他同你們談論一下考題?當然做不得數,可閒著也是閒著嘛!”

隨著劉侾的話音落下,劉仁遭到了他平生第一次圍追堵截。

永平王府二房的這對兄弟,在天賦上特彆不平衡。劉仁極有讀書天賦,卻是長相平平無奇,甚至說他長得平凡都算是在誇讚他了,非要認真評價的他,他其實還略有些醜。

但劉侾就不同了,他的相貌簡直就是收集了父母所有優點,小時候瞧著是雌雄莫辨,真就跟菩薩跟前的小童子一般,精致的不得了。哪怕長大以後,那也是俊美男子一枚,要不是他實在是不擅長做學問之事,不然絕對能預定一個探花郎。

三年前,劉仁考上了進士後,但並不曾跟頭榜三甲一起策馬遊街。不過,就是他跟著一起去了也是毫無意義的,南陵郡的少女們各打各的社會,嘴上說著喜歡才子,但實際上她們的香帕隻會拋給長相俊朗的才子。

幸好,舉人們比小娘子們更善良一些,他們拋棄了容貌俊美的劉侾,集體將劉仁圍在了中間,直接圍了個水泄不通。

楊冬燕:……

她可憐的仁哥兒喲!

劉仁並不是在楊冬燕跟前長大的,且因為他打小就長得特彆平凡,楊冬燕對他也就一般。疼愛肯定還是有的,到底是親孫子呢,逢年過節的賞賜也不會落下他,但除此之外卻是沒有旁的了。

也是到了今個兒,劉仁才在楊冬燕心中留下了痕跡,畢竟這孩子太慘了,而且這是無妄之災啊!

不過也幸好有這些小插曲,大家吃著喝著討論著試題,基本上意見還是很一致的,今年的題目出奇得難,總感覺出題人跟自己過不去似的。更有考生直言不諱的說,他在看到考題的那一瞬間,就感覺自己沒戲了,心裡一點兒把握都沒有,感覺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麼。

聽到這個說法,旁邊考生紛紛點頭表示讚同,都說自己也是這麼想的,這題目太難了,第一遍看完就有一種絕望撲麵而來的感覺,多看幾遍後,好像是有點兒頭緒了,勉強答完後……

涼了唄,今年完蛋了,三年後再見唄。

萬萬沒想到,原來大家都是同一種感覺,這下有些考生本來是想著鐵定沒戲了,該浪的浪,浪完了回家繼續複習準備三年後再戰。甚至有更絕望的人,打算直接走人了,反正沒戲,留在南陵郡白耽擱時間。

假如真的是這樣,萬一考上了那樂子可就大了。要知道,像鄉試考完後,是留了足足半年光景供考生們趕路的,但會試真不是這樣的。今個兒是二月十七,一般會在三月初公布成績,緊接著就是殿試了,中間壓根就沒太多時間供人來回折騰。

還有一點是非常重要的,鄉試會遣兵差上門報信,隻要考上了,老實待在家裡,就會有人上門報喜的。但會試沒有這道程度,考沒考上你自個兒來看,他們不負責上門報信。如果是離得近的,那興許會有人為了拿幾個賞錢特地跑一趟,但沒人會特地跑到對方的家鄉去報喜的。

雖然眾考生都覺得自個兒希望不大,但萬一呢?

這萬一考上了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沒參加殿試,哪怕聖上沒怪罪,自個兒都能恨死自個兒吧?

理論上,殿試是沒有淘汰率的,隻分為取中和未取中。自然,取中者為進士,最優秀的三人則是頭榜進士,其餘人等皆為二榜進士。而未取中的自然就是同進士了。

但是!

沒參加殿試的不算在內!

你都棄考了,還指望聖上給你發個同進士?做夢!

甚至於,本朝倒是沒這樣的先例,前朝還真有類似的情況出現。會試取中者是必須參加殿試的,如果是因為特殊原因,譬如生了重病無法參加,那也是要認真的寫出理由來,得到上頭同意後,這才會被允許緩考。

如果連這個都沒有,則按照棄考來算,等於會試白考了,三年後繼續參加會試吧。

真要是發生這樣的事情,能氣得吐血!

幸好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尤其連上屆的二榜進士都說了,今年的考題是真的太難了。劉仁啊,他都差點兒被這考題給烤糊了,要知道他壓根就沒關心過今年的會試,哪怕自家老太太的新孫子要參加會試,可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隻按部就班的做他的事兒,完全沒想到今年的考題那麼難。

“等我回去還得跟國子監的學生說一聲,今年的考題太難了,心裡再沒把握,還是得好生休息調養身體,萬一取中了呢?”身為國子監祭酒的劉仁,破個題差點兒撓禿了頭,不由的開始心疼起他的學生來。

太難了,咋就攤上這麼難的題目呢?

哦,他知道了,今年的考題必然是他外祖父出的。這可真的是……唉!

國子監的學生也在這兒呢,除了極個彆撐不住直接走人的,有不少人國子監出身的舉人顛顛兒的跑過來跟劉仁說話,紛紛表示劉祭酒太體貼人了,天知道他們在考場裡有多絕望,甚至一度打算撂開筆不寫了。

真的太難了,心態稍微差點兒的,搞不好能對著考題哭出來。

“回頭我去弄一份今年的考題,侾哥兒你回家來做題。”劉仁如是道。

劉侾:→_→

他默默的走到了劉修身邊,深以為親哥還不如堂哥對他好。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策馬飛奔的聲音,這可不得了,能在內城裡跑馬的,絕非尋常勳貴。

很快,就有人翻身下馬,大概是詢問了外頭的人,那人找準了地兒,便進了這間茶館來尋人。

“侾哥兒!我在聚仙閣等了你半天,不是說好的中午一起吃個飯嗎?還有,怎麼外頭還在表演?沒看夠?嘿嘿嘿,我的品位怎麼樣?節目好看吧?”

那人是典型的人未至聲先到,且說話的嗓門極大,一聽就知道是個練家子,畢竟那中氣十足的樣兒,鐵定不是一般書生能做到的。

等話音落下後,人也到了茶館中間,很多人都下意識的看了過去,多半人卻不認識那人。

可楊冬燕認識啊!

她猛的扭頭看向劉侾,又回頭看了看那人,一臉的不敢置信:“你的……朋友?”豬朋狗友??

劉侾一眼就看出來他家老太太在想些啥,頓時欲哭無淚的點了點頭。

沒錯,這就是跟他一起謀劃了整個驚喜演出的好胖友。

畢竟劉侾隻是一個普通的紈絝子弟,在短短幾天時間內,要搞出如此盛大的場麵,多少還是有些為難他了。

之所以能夠完美呈現這場盛大演出,當然是因為他有幫手啊!

楊冬燕就很生氣:“分明就是你倆搞出來的事兒,怎麼就賴在了我家窩頭身上?那陶舉人還要逮著我家窩頭找麻煩?那他應該去找你倆啊,找錯人了!”

劉侾點頭哈腰的道:“對對,老太太您說的是,就是該這麼做。”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自首啊!你去跟主考官說,擾亂考場的人就是你倆!”

來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楊冬燕臉上,嘿嘿一笑:“老太太,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麵啊?我就感覺你挺熟悉的。哦,你是永平王府的親戚?”

楊冬燕還未表示什麼,旁邊圍觀的人各個都是一臉震驚的表情。

這搭訕的詞兒咋就那麼耳熟呢?太老套了吧?當然嘍,有些套路話倒也不嫌老,可這麼一個看起來還算俊俏的年輕小郎君,為什麼非要跟個橘子皮臉的老太太說這些話?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這個國家還有救嗎?

楊冬燕斜眼看著那穿金戴銀就跟要出席啥重大場麵的勳貴子弟,旁人興許隻會因為這人身上那奢華的衣料和貴重的配飾來猜測,這人是哪個勳貴人家的子弟。但楊冬燕不同,她認得這小子。

就算心裡滿是怨念,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很不一般,楊冬燕還是站了起來,老老實實的行了禮。

“好久不見啊,三皇子殿下。”

呔——

就是你這個混蛋把我家侾哥兒帶壞了!

還坑了我那可憐的窩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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