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她始終記得,他們是不可能的。

隻是心控製不了地劇烈跳動,眼眶也不由酸澀起來,麻木無趣的日子因一塊小小的蛋糕煥發出了光彩。

直到現在黛玉才發現,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她對師兄的想念卻越發強烈。

黛玉移開眼不再看這蛋糕,寧嬤嬤沉默片刻道:“四公主一片心意,姑娘不若嘗嘗吧。”

黛玉猶豫了一會兒點頭。丫鬟給她切了一小塊兒到碟子裡,叮囑道:“四公主說了,姑娘嘗嘗味兒就成了,不能多吃。”

這熟悉的話叫黛玉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蛋糕軟糯香甜,黛玉卻隻覺得苦中帶澀。

她和著淚吃完這塊蛋糕,便倚在窗邊愣愣出神。好一會兒才叫人拿來針線筐子,從裡麵拿出一隻繡工十分精細的半成荷包,繼續細細繡起葫蘆來。

......

這年七月,噶爾丹大軍深入烏珠穆沁。康熙命裕親王福全為撫遠大將軍,大阿哥為副,出古北口;恭親王常寧為安北大將軍,以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劄為副,出喜峰口。

同時康熙皇帝下令親征,親自統領中路。

胤祚請求與康熙同去,他認為西醫在戰場上頗有用途。可惜康熙沒有同意,最終胤祚隻能留在京城繼續製藥。

康熙走了,紫禁城頓時安靜多了,胤祚不如從前那般忙碌,又開始時不時出神。

就在胤祚自己都開始為自己的不正常擔心的時候,八月初的一天,太子急匆匆找到胤祚:“六弟快收拾一下與我走,汗阿瑪病了!”

胤祚“蹭”地站起身:“怎的病了?病得重嗎?太醫怎麼說?”

“倒不是很嚴重,隻是還是要你把過脈我才能放心,”太子道。

胤祚點點頭不再多問,簡單收拾了東西,主要帶了些藥物和自己的工具,便與太子一起去戰場。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熬了兩天兩夜終於到了康熙暫時駐守的博洛和屯。

胤祚沒怎麼騎過馬,大腿根早就被磨破了,這兩天全靠意誌力硬熬,終於到了地方時他差點“嗷”一聲哭出來,最後是被太子帶人半扶半攙弄下馬的。

太子也沒好多少,他雖然精於騎射,但也沒這麼趕過路啊!

兩人一個比一個狼狽,太子看看胤祚,再看看自己,皺眉道:“先去洗漱吧,這副模樣如何見汗阿瑪?”

他身為太子,向來儀態風度無可挑剔,難以忍受這般失態。

然而胤祚的理解卻全然不同,他聽了太子的話連連點頭:“還是二哥想的周到,汗阿瑪如今病著,正是身子虛弱的時候,我們是要注意些,免得害汗阿瑪再染病。”

二人雞同鴨講地達成一致意見,梳洗收拾妥當了才去求見康熙。

康熙如今隻是躺在床上養病罷了,他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倒還是不錯,還拿著本折子在看。聽說胤祚和太子來了,他臉上不由帶了些笑意,然而見進來的二人一身清爽,這笑意便淡了。

或許病中人總是格外敏感些,此時的康熙隻覺得兒子們來了還沒見過他,倒是有心思去洗漱,可見對他並不如何真心。

向來天家無父子,是不是平時對他的親近也是裝的呢?

胤祚完全沒察覺康熙的變化,太子卻發現了,腳步不由一頓。胤祚本是腿疼地走不了,全靠太子扶著,他一停胤祚就被扯了一下,立時疼得“嘶”了一聲:“二哥你怎麼不好好走路?”

康熙神色和緩了些,是了,若是不在意他,也不可能日夜兼程,兩日時間就跑了這麼遠來見他。

太子回過神,扶著胤祚到床邊坐了:“汗阿瑪感覺如何?”

“尚可,”康熙點頭應了一句。

胤祚伸手握住康熙手腕:“我給汗阿瑪把把脈。”

他一邊把脈一邊告狀:“二哥可狠心了,他不放心您,就大老遠把我拉過來,路上一點都不讓我休息!這一路我過得可苦了,腿都破了好大一片!汗阿瑪你不知道我們剛剛到的時候什麼樣子,灰不啦唧的,我嘴裡都是土。二哥說這麼臟對汗阿瑪養病不好,又拉著我去洗漱,汗阿瑪你知道熱水澆在傷口上的感覺吧?疼死我了!”

康熙愣了愣,難得有一點愧疚,卻不是為了胤祚這些‘委屈’,而是為了他剛才對兒子的懷疑。

康熙道:“你們都是好的。”

太子眼裡閃過一絲委屈,他再如何穩重,如今也不過才十七歲罷了,被素來敬愛的汗阿瑪懷疑哪能不傷心呢?

康熙見太子這般哪裡不心疼,到底是最疼愛的兒子!他揉著額頭歎氣道:“朕這一病,總覺得有些糊塗。”

這就是在向太子賠禮了,身為帝王能做到這一步委實不易,太子頓時釋懷:“汗阿瑪是不是累了?兒子既來了,您便好生歇一歇吧。”

“是啊是啊,汗阿瑪如今確實不能勞累,就讓二哥忙去吧,”胤祚幽怨道,“我瞧著他精力充沛地很,跑了兩天兩夜一聲都沒吭!”

康熙輕哼一聲:“你自己不中用倒是怪你二哥?朕看你騎射該好好練練了,免得日後馬都上不了!”

太子笑道:“騎射也就罷了,兒臣瞧著六弟合該學些拳腳功夫強身健體才是。”

“那就兩樣都學!”康熙拍板道,“等你大哥回來了讓他教你!”

胤祚頓時苦了臉。

太子頓了頓道:“大哥軍中事忙,倒不好耽誤,不如請諳達正經教六弟為好。”

康熙若有所思。

眼看著他們開始討論請哪個諳達的胤祚:“......”

住腦,請你們住腦!

......

康熙乃是偶感風寒,按說問題不大。但風寒這種病可大可小,眾臣不敢叫康熙在前線奔波,紛紛請他回京養病。康熙倒是同意,隻是他仍在病中,身體虛弱,此時趕路倒是不好,倒不如先將養一些時日。

胤祚因此得以在軍中暫留,每日照顧康熙之餘就溜到醫帳幫忙。

醫帳的病人多是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最適合用外科手段治療。這裡的軍醫大多都是瘍醫,掌腫瘍,潰瘍,金瘍,折瘍之祝藥,殺之齊②,相當於後世的外科醫生。

瘍醫在這個年頭的醫者中地位不高,但到了軍隊的醫帳裡他們就是墜吊的,不僅太醫在他們麵前縮著脖子做人,就連胤祚也得不到幾個好臉。

倒也不是無禮,主要是這群人天天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跟老天搶命,一個個都被逼成了暴躁老哥樣兒,沒什麼表情時瞧著也怪嚇人的。

還有就是,醫帳實在太忙了!忙得腳不沾地!人命關天,沒人有空陪皇阿哥玩鬨。

胤祚也不在乎他們的忽視,看著一屋子等著救治的傷員,拎著手術刀就衝了上去。等有人發現胤祚的動靜時,他已經縫合了三個傷口了。

胡子花白的老軍醫皺眉:“六阿哥還會縫合?”

“什麼,六阿哥不會縫合?”剛被胤祚縫合過的士兵一臉驚悚,“不是你們叫六阿哥替我看病的嗎?”

胤祚:“......”

“我瞧瞧,”老軍醫上前為士兵檢查。

此舉無疑證實胤祚縫合水平不詳,士兵瞧著胤祚那張過分年輕的臉嘴唇抖了抖,沉默片刻後躺平道:“罷了罷了,能死在六阿哥手裡,我這輩子也值了!”

胤祚:“......”

老軍醫“啪”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閉嘴,耽誤老子檢查!”

“哦,”士兵一臉安詳地閉上眼。

胤祚:“......”這人多多少少得帶點毛病吧?

老軍醫細細檢查了胤祚為三個病人處理過的傷口,又把了脈,確認無事後不由驚訝:“六阿哥也學瘍醫?”

他以為胤祚這般出身即便學醫也該學傳統中醫,而不是血呼啦毫不優雅體麵的瘍醫。

胤祚嘿嘿笑:“西醫裡的手術和瘍醫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原是如此,倒是老臣狹隘了,”老軍醫這麼說了一句,胤祚也不知他指的是哪方麵,隻笑道,“我才沒學多久,還要多多向您請教才是!”

老軍醫笑道:“這是老臣的榮幸。”

半天沒聽懂胤祚醫術到底如何的士兵:“......那我到底死不死啊?”

老軍醫又是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閉嘴好好養傷吧!六阿哥醫術精妙,你死不了!”

士兵嘿嘿笑著躺下了,雖說死在六阿哥手裡也還行,但能活著誰想死呢?

胤祚的外科水平得到瘍醫大佬肯定,接下來幾天就在醫帳幫著治療傷兵,偶爾哪位軍醫得了空、或者趁著吃飯的時候便指點他幾句。

他們醫術未必有胤祚好,但數十年的行醫經驗卻十分珍貴,倒是叫胤祚受益匪淺。投桃報李,胤祚也教他們一些東西,雙方互相交流,氣氛十分良好。

至今得不到軍醫好臉,且聽不懂他們討論內容的太醫們:“......”

......

“你說師兄去戰場了?!”黛玉聽了林掌櫃的話不由臉色發白,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朱鶯連忙給她拍背,“姑娘不必擔心,六阿哥和皇上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戰場上哪有說得準的?”黛玉蒼白的臉因為咳嗽泛起一絲紅暈,眼眶也紅了,“且你不懂他的性子,事到臨頭,他總不會放著傷患不顧的,哪還顧得上危險不危險?”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話是這麼說,但皇上和太子在呢,總不會叫六阿哥冒險,您就放心吧!”朱鶯端了水給黛玉潤嗓子,心疼道,“大夫說您這病就是多思多慮所致,還是想開些吧!有什麼比自己的身子更要緊呢?”

黛玉撇開臉不答。

朱鶯小心翼翼道:“要不......咱們還是請黃院判來瞧瞧吧,他最是擅長治這個的。”

“不用了,師兄在戰場呢,彆叫他知道了分心,”黛玉垂下眼瞼,“且我病得也不重,先叫外麵大夫瞧著就是了,我總能想開的。”

朱鶯勸她不得,隻能歎氣一聲罷了。

胤祚不知道黛玉那邊的情況,他剛看過康熙出來,就被人急匆匆拉到醫帳,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驚訝不已——

“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