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伊芙的表現實在是驚呆了一群人,所以當她自信進入辦公樓的時候,保安局的警衛人員居然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要攔她一下。
畢竟……局長夫人也沒說什麼,再加上她好像是布萊爾少尉的妻子,應該會直接去找少尉吧?
伊芙的行為對他們的衝擊實在是他過於強烈,所以當時在場所有人都忘了問她是不是認識路。
而伊芙,就這樣大搖大擺、若無其事地摸到了審訊室的樓層,然後發生了之前看著血腳印跟後勤士兵問路的一幕。
走路的時間有點長,原本不怎麼重的燉菜湯也變得沉甸甸的。
轉了好幾層樓卻跟無頭蒼蠅似的伊芙,儘管臉上露出著微笑,內心卻按捺不住吐槽的欲-望。
這保安局的樓層布局到底是什麼鬼設計啊?!
不但沒有樓層指引,而且連辦公室是誰的都沒有明確標注!隻有一個光禿禿的門牌號!
看看人家巴林特綜合醫院!不但標明樓層指引、科室分類,甚至連醫生的名字都會明確地寫在門口的小牌牌上麵好嗎?還帶職位的那種!
兩相對比之下,伊芙對於尤裡的工作單位越發地不滿了起來。
拿著拖把的內勤渾渾噩噩地為伊芙指明了尤裡辦公室的方向。
伊芙優雅一笑:“謝謝。”
尤裡的辦公室並不大,大約是隻有七八個平方的大小。正對著門的書桌上堆滿了搖搖欲墜的文件,那些都是尤裡這些天加班的成果。
辦公室的門後是一個簡潔小巧的衣架。
衣架的最頂端掛著秘密警察專用的警帽,深綠色毛絨立領軍用厚風衣掛在警帽的下方,尤裡外出時專用的深黑色軍靴放在衣架的下方,上麵飛濺的泥水已經被擦拭乾淨。
乍一看,簡直就像是尤裡本人穿著一整套秘密警察外出的行頭站在那裡似的。
伊芙想到這一點,忍不住抿著唇笑了一下。然後,她突然想到了剛剛艾琳娜夫人跟她說的話——
【“到時候,你們可以偷偷提前溜走,也可以浪漫地共舞一曲……”】
說是宴會,但是在那樣的場合,跳舞幾乎已經成為了東國上流社會的慣例節目。
“跳舞……嗎?”
伊芙站在門口喃喃著道。
在經過了之前滑冰的小烏龍之後,伊芙對於自己的各項技能實在有些拿不準。
她相信無論自己會不會跳舞,尤裡對自己的態度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但是,如果能夠在那樣華麗在社交晚宴上跟尤裡共舞一曲的話……
伊芙隻要一想到那一晚,尤裡拉著她的手,兩個人在新年煙花籠罩著的冰湖麵上滑行起舞,那種彼此默契而又美好的感覺,她的心臟就有一種仿佛被看不見的羽毛輕輕掃過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將她給尤裡帶來的晚飯放在了一邊。
帶她過來的內勤士兵已經離去,尤裡辦公室的大門也已經被她輕輕帶上,四下裡都沒有人,隻有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響著。
很好……這樣的話,應該就不會被彆人看見了吧?
伊芙在確認了這一點之後,在掛著尤裡軍用厚風衣外套的衣架前站定。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心念微動,一種仿佛刻在骨子裡的本-能驅使著她的身體和四肢,金發碧眼的俏麗佳人姿態從容且優雅地後退了半步矮了矮身子,纖細白皙雙臂輕巧地拎起了自己不存在的禮服長裙。
很好,感覺應該是學過的。伊芙在心中微微有些高興地想著。
舞蹈這種東西,一旦開了個頭,後麵的動作自然順理成章。
反正剛剛那個帶她來的士兵也說了,尤裡正在向上司彙報非常重要的工作內容,短時間內應該是回不來的。
既然如此,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徹底地演練一番。
決定就是你了!她的臨時舞伴閣下!
伊芙這麼想著,抬起了頭,看著眼前衣架上無辜的軍用厚風衣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隨即微笑著伸手上前,一隻手抓住了尤裡軍用厚風衣一邊的袖子,以一種頗具霸道總裁風範的姿態邁出一隻腳,用力一拽,旋身起舞,漂亮的金發和深藍色的刺繡裙邊飛揚而起。伊芙拉著袖子的左手一鬆,穩穩的接住了軍用厚風衣腰部的位置,她傾斜著身體偏過頭朝著另一邊看去,空閒著的右手精準地在半空中捉住了尤裡風衣另一邊的袖子。
很好!感覺動作非常嫻熟,而且舞伴也意外地貼心配合。
伊芙在心裡滿意地想著。
她拉高了風衣的高度,一邊舒展著身體,腳步輕快地舞動了起來,一邊有意無意地哼起了腦海中盤旋著的華爾茲舞曲。
另一邊,對伊芙的到來還渾然不知的尤裡,此刻正與中尉一同向局長彙報著自己的加班審訊結果。
他將那份沾染著鮮血的審訊記錄姿態恭敬地遞了上去。
“……一開始他極力否認自己與此事有關,我隻好稍微下了點重手,這才撬開了他的那張嘴。根據他交待的情報,他們是一個叫做紅色馬戲團的極端組織,對外宣稱是為了建立一個和平自由的新政府,但是說到底不過是個反-政-府的恐-怖-組織,之前就曾經利用大型犬綁著炸彈意圖襲擊西國的外長,而且還綁架了路過的小孩子作為人質……實在是惡劣至極。”
黑發青年神情冷漠地嘲諷著,宛如一尊冰冷沒有溫度的雕塑。
保安局局長隨意瀏覽了一遍審訊記錄,他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副略顯虛偽的遺憾表情。
“竟然如此冥頑不靈啊……竟然還綁架小孩子?這樣的極端組織存在對於東國的民眾實在是太過於不安全了,既然如此,身為秘密警察的我們——也就隻有將他們徹·底·鏟·除掉了。”
中尉和尤裡同時並攏了腳跟,挺起胸膛等候著局長的命令。
“根據嫌疑人的供詞,以及他們之前襲擊西國外長的意圖打破東西兩國和平、重新點燃戰火的行為,基本可以確定他們本次的目標應該就是和平黨派的領導人亨利·蘭尼斯了。”
保安局局長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老實說,無論是從利益角度還是從為人處世的方法來說,我跟那個極端理想主義者的家夥實在是很難共鳴,甚至還有點討厭——不過,我最討厭的,果然還是戰爭啊……”
“中尉,你負責全力搜捕紅色馬戲團的餘黨,加強明天選舉會場的警戒,所有入場的人士必須逐一通過安全檢查。晚宴的會場,沒有請柬的人一律不準進入。聽明白了嗎?”
“是!”
“尤裡你立刻將這件事想辦法通知給和平黨派那邊的人,還有格萊徹家族那幫人。你最近不是跟他們的奧爾卡夫人走得挺近嗎?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了。”
“是!”
“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點了……哎呀,都這麼晚了,我夫人也該來接我回家了。”
保安局局長下完命令之後,畫風瞬間變換。他一副顧家好男人的模樣站起身,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笑嗬嗬地道:“你們倆也彆光顧著忙工作,偶爾也記得多陪陪妻子嘛!尤其是你哦尤裡,我記得你和伊芙小姐還是新婚吧?”
剛剛被布置了工作的尤裡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局長。”
“知道了就要做到哦!尤其是今天,難得伊芙小姐帶著晚餐來局裡探望你,一定要抓緊機會好好相處哦!”
局長的動作微微一動,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隨即緩慢地道:“差不多就在十五分鐘前吧……局裡的人已經把她單獨帶到你的辦公室去了,趕緊去看看吧。”
“什……?!”
幾秒鐘之前還沉著冷靜的尤裡下意識地瞪大了緋紅色的雙眼,他的腦子裡一瞬間空白了幾秒,然後他飛快地看向了身側的中尉。
伊芙不知道,但是尤裡卻是十分清楚的。在保安局的內部,尤其是在之前萊昂納多·哈普恩帶人入侵之後的保安局內部,每一個角落至少都有兩個以上的竊-聽器和隱形攝像頭,就算是最傑出的間諜也找不到半點死角(除了衛生間)。
而尤裡作為最近幾個重要案件的負責人,他的辦公室更是保安局監聽監控組的重點關注對象,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都有實施監視著的。
作為保安局內部人員的尤裡本人自然是不怕的,但是……
【“我可是,西國的白夜啊——”】
封閉的救護車內,那一晚金發碧眼的美麗女子自信明亮的笑容,宛如一道刺目的閃電,在尤裡的腦海中刹那間炸開。
最近的一切,從與伊芙結婚到後來的兩情相悅,白晝裡的歡聲笑語以及月色下的冰上漫舞……種種的一切都太過於美好,對於尤裡來說,簡直猶如一個舍不得打破的夢境。
那樣珍貴,原本遙不可及的美夢變成了現實,就連想象一下它的消失,尤裡都會有撕心裂肺的灼燒感。
這也是一直以來,尤裡都對於伊芙寵物店裡的那一串鑰匙都視而不見的原因,生怕一旦打開了那些鑰匙封鎖著的秘密,痛苦和分彆乃至於天人永隔便會像災難從潘多拉的魔盒中侵襲而出一般湧現。
但是,自我麻痹和自欺欺人終究很難長久。
事實上,在尤裡的內心深處,他一直深深地恐慌著那件事情的到來。
恐慌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伊芙就會恢複了記憶。
到那個時候,回想起了一切的伊芙,西國的【白夜】會用怎麼樣厭惡乃至於憎恨的視線看著他這個運用欺騙手段得到了她的一切,妄想將她據為己有的狂妄之徒呢?
她會不會為了西國,為了WISE立刻離開他?
如果她離開,那麼對於他們這些天夢幻一般美好的一切,她是否會跟他一樣地眷戀和不舍呢?
尤裡相信,在伊芙的心裡對他必然是存有真實的愛意的。但是他不敢確定,在一切揭露之後,伊芙對於尤裡·布萊爾的記憶,究竟是愛情更多一些,還是厭惡更多一些?
尤裡不確定,自己的內心深處,究竟是希望伊芙對他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