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繡金補子(1 / 2)

(後媽文裡的短命親媽);

五塊錢,肉疼。

馮妙不禁多了些“小人之心”,畢竟這年代賓館也有高低之分,王建國把她帶來這裡,是高估了她一個農村婦女的消費水平,還是真的是周圍沒有其他便宜的了嗎?

想想她要是嚇到了,不住了,是不是還得求著王建國回去擠他們單位宿舍,互相都不熟悉,說不定還要跟哪個女同誌擠一張床,人家是否願意,再說單從陌生人的角度,馮妙就不想。

她沒那麼闊氣非得住單間,然而這年代的賓館旅社,大都是公共衛生間不說,兩人間你隻有一張床的權利,隨時會住進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誰知道她半夜睡醒,會住進來一個什麼人?

所以,錢真是好東西。

單間除了獨立衛浴,還有沙發和桌子,收拾得比較乾淨,不枉她花的五塊錢了。一路顛簸馮妙有些暈車,洗把臉先休息了一下。

夜幕降臨,樓下亮起幾展昏黃的路燈,馮妙下樓去覓食。她沿著街道走出一段,除了一家鹵味店,也沒看見有賣飯的,她在一家“東方紅飯店”門口停住腳,瞧著店裡三五成群的客人,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姑娘,要不要炒花生、炒瓜子兒?還有煮熟的菱角。”

馮妙轉身一看,見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奶奶,手裡拎著個竹籃,用頭巾蓋著,馮妙不禁有些驚奇。

“老人家,您這是……”她頓了頓,直截了當問道,“老奶奶,這邊可以賣東西了?”

老人說:“給不給賣的,如今也不是管那麼嚴了,市場管理員便是碰見,我這把年紀,也頂多叫我回去就算了。這條街還有個早市,你得趕早,好多鄉民來賣菜呢。”

馮妙不禁一笑,原本並不想買東西,可老人偌大年紀看著挺讓人不落忍,就買了兩毛錢一包的瓜子,老人在家稱好的,用稻草紙包成小包。

“老人家,您知道這附近有賣飯的嗎?”

“有啊,”老人指了指,“你往前走幾步,前邊一拐那個巷子口,有個老太太拎個籃子蹲在那兒,她賣的包子和大餅,包子素餡的,一毛一,你要加她一兩糧票,九分錢。”

有點貴啊,國營飯店才八分呢,馮妙循著指點找過去,微弱的路燈光線中揭開蓋布一看,又覺得也不算貴,包子很大,白菜豆腐餡兒的,她買了兩個,足夠吃飽了。

城市的角角落落似乎都在悄悄地發生變化。

吃飽了洗個澡,舒舒服服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馮妙就跑去尋找老人口中的“早市”。

其實也就是街邊多了些提籃賣菜的人,居然也有賣飯的,馮妙買了一個菜餅子,在彆人指點下去附近一家國營豆製品店買了一碗豆腐腦,吃飽喝足,慢悠悠沿路逛過去,掐著點兒找到文保辦。

她在門口等了也就兩三分鐘,王建國匆匆出來,看見馮妙便說正打算去接她呢。

今天沒有小汽車的待遇了,昨天派車那畢竟是護送文物,王建國帶著她乘三路公共汽車,在城郊一處建築下了車,介紹說墓中出土的大部分文物,已經轉移到這裡保管。

“出土文物比較多,我們一下子也沒有專門的地方存放,雖然是暫時的,我們也做了很多工作,確保文物沒有閃失,清理修複之後會有更好的安排。”王建國指著大門口持槍站崗的警衛跟馮妙介紹。

從昨晚親眼見她坦然花了五塊錢住賓館之後,這位小王同誌態度似乎沒那麼生硬了。然而不能去沂安太妃墓的現場,馮妙多少有些遺憾。

王建國出示證件,帶著她經過警衛室先登記,一路進了大樓。正值上班時間,不停地有其他人經過,王建國不斷跟彆人打著招呼,徑直把馮妙帶到三樓。

推門進了一個狹長的房間,裡邊已經有兩個穿白大褂的女工作人員,年紀都比較輕,正坐在桌邊埋頭擺弄什麼。

馮妙一進門,目光就被房間裡那張寬大的長方形桌案吸引去了,桌案鋪著厚厚的氈毯和深色桌布,白棉托布上平鋪著一件顏色灰黃發黑的織物,看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了,破損很嚴重,兩邊衣袖殘破不全,袖口全沒了,半邊衣襟都缺失了,但是特征也很明顯,應該就是鄒教授說的那件“織金葫蘆方補夾衣”。

馮妙指看了一眼便明了,這應該是一件襖裙的上衣,夾衣,時人習慣叫做“襖子”,可以看出是方領,衣料上有織金雲紋,前胸的補子有破損,她走過去仔細看,實物可比照片上清楚太多了,可以辨認出繡金的葫蘆八寶紋樣。

這是一件後妃重大場合穿的吉服,應該是司製房出來的東西。可惜碳化成黑乎乎一片,不然她甚至能通過刺繡針法判斷這件東西出自司製房誰的手。

“王建國,你帶她來乾什麼?”一個女工作人員走過來問,“新來的同事?”

“不是,鄒教授讓我帶她來看看這件東西。”王建國道。

“鄒教授推薦來的?”那姑娘笑眯眯問,“哪個單位的呀,認識一下,我是甬城大學曆史係的,看你年紀跟我差不多,鄒教授推薦的,是不是帝大來的工農兵學員?”

“她是個裁縫,會刺繡。”王建國道,“她說想來看看這個,鄒教授就說可以從縫紉的角度幫我們看看。”

“裁縫?”另一個姑娘聞言走過來,皺眉道,“前邊西城服裝廠的?”

“不是,我是雍縣人,馮家村的。”馮妙坦然道,她彎腰湊近桌案,側著光仔細去看那個補子。

“哎,你乾什麼呀。”後過來的姑娘臉色一變,一把拉開她,滿臉不悅地責怪道,“你離遠點兒,千萬不要動它,我們四個人的小組花了二十多天才把它複原成這樣,這是文物,很珍貴的你知道嗎。”

“我沒動它。”馮妙不帶情緒地看了那姑娘一眼。

“沒動它就對了,千萬不能碰。”那姑娘抱怨道,“鄒教授也真是的,他不是已經走了嗎,想出一折是一折,弄一農村土裁縫來,又不是專業人員,萬一損壞了文物算誰的?他是帝京來的不用怕,我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我就看看,你放心我不碰它。”馮妙依舊平淡的語調。

“你跑來看它乾啥呀,這也能看熱鬨,這個要是能修複好,說不定還能有展覽的機會讓老百姓看看。”先過來的姑娘說,“同誌,我們在工作,你趕緊出去吧。”

馮妙耳邊聽著她們說話,眼睛卻依舊定在襖子上,轉頭問王建國:“出土時什麼顏色?”

“剛出土時我不在跟前,聽說是黃色,花紋什麼的都很漂亮。”王建國說。

“有照片嗎,最好有專門拍這個補子的。”

“你要照片呀,回頭我給你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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