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洋人(捉蟲)(1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6541 字 5個月前

林家鋪子。

“二爺,錢都沒了,咱們今晚走背字兒也該有個頭兒的,依我看,下一把準翻身兒,這麻雀牌的脾氣,我摸的透透的。”田有海看著洋人給自己打眼色,怎麼也不肯讓王乃寧走。

“家去了,手氣不行,改天換換風再來。”王乃寧臉色掛拉著不是個味兒,賭博就是這樣。

贏了的沾沾自喜,喜氣洋洋的像是自己全天底下運氣最好的幸運兒,老天爺的親兒子親孫子那樣的關係鐵,輸了的若有所失,有千百根線頭揪著你的心不放。

他錢都輸了底兒掉的,隻能說運氣不好。

“二爺,我的二爺,咱們可不能比洋鬼子差,他們什麼玩意兒,這是咱們老祖宗的東西,還能讓他們給玩明白了。這要是走了,回頭得讓人笑話死了,前些日子登州給洋鬼子占了,您不是一直掛在嘴邊,現在爭口氣的時候到了。”田有海一對眼睛裡麵聚著光,圈著王乃寧的胳膊一個勁的勸。

自古賭場無好人,邊上人跟著起哄,無論誰贏了,總能分點彩頭。

徹夜的油燈在屋子裡燃著,密不通風的簾子裡麵全是煙氣兒,貼東牆炕上放著煙盒子長煙槍,王乃寧有些喘不過氣來,頭疼又頭暈。

有機靈的夥計去端來煙槍,“二爺,您來一口,提提神,這是上好的煙,國外來的呢,比雲煙好。”

一看見那煙槍,王乃寧隻覺得一股子一股子的邪力在腦袋裡麵亂撞,又看著那洋鬼子斜著眼睛看人,一把奪過來煙槍扔地上,“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這個玩意兒。”

“洋鬼子充神仙,怎麼來賭場混的,外國的神仙都是賭鬼不成?”打從進門看見這個洋鬼子在,他就一百個不順心,渾身彆扭著,前兩年打仗,沿海那邊艦隊給倭寇都打沉了,威州也成了人家的了。

現如今,登州也因為這些洋神仙,這些住在大教堂裡的神甫,成了德國人的了,越想越坐不住,隻覺得屁股上生了瘡。

沒勁,真沒勁,賭錢沒勁兒,跟洋鬼子賭錢更沒勁。一把掀開簾子就走了,外麵細雨如針,鋪麵寒氣裹在暮色裡麵,疾走三裡路,眼看著到家才醒神。

一會兒怕得罪了這雷天生,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說的痛快,罵的少了。

賭場裡麵的洋鬼子叫雷天生,教堂新來的洋神仙,早先來的走了,說是傳教去了,新來的這個他看著不像是個好人,回家索性不睡院子裡打拳。

王乃寧出一通熱汗又精神起來,把碗裡的衝雞蛋一飲而儘,“我當時二話沒說,一口唾沫淬他臉上去了,說不準是個國外要飯的,來這裡充老大,官府那些人就護著吧,護著這些外人,踩著我們頭上拉屎撒尿,昨晚在林家鋪子裡聽人說,臨縣教會周邊的地都給圈了,學著我們中國人要做廟產。”

一些傳教士們來中國,先給自己起個中國名兒,名字中國化,做事兒也要學成中國通。

臨縣的神甫瞧著人家廟裡和尚有廟產,他也有樣學樣,擠兌教堂旁邊的佃戶走了,對著人下了毒手的打,變成他的“廟產”。

老太太聽的烏煙瘴氣的,“胡鬨,洋人哪裡來的廟,他們又不拜玉皇大帝如來佛,簡直是胡攪蠻纏。”

大奶奶聽個新鮮,也覺得胡攪蠻纏,囑咐桑姐兒,“今年不許送杏兒去,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外來的和尚可不能欺負人。”

“是這個理兒,不像話,毛子的神仙沒有接好班兒。”老太太撥弄著算盤珠子,合計出來今天的工錢,“老二,找人去,把棗樹枝子給打理好了,彆整天跟田有海鼓搗在一起瞎鬨,林家鋪子裡也少去賭錢喝酒”

王乃寧不吭聲,跟家裡說完這些他沒覺得舒服一點兒,更悶了一點。

摸著桑姐兒的腦門,“你怎麼不說話?”

桑姐兒四點鐘就跟老太太吃過了,這會兒還在吃,她長身體總是餓,“要他們耍拳的人合在一起,去當魯提轄。隻要人多,打不過一個大毛子?”

戲文裡麵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武鬆醉打蔣門神,固然不能跟魯提轄武鬆比,但是我們十個二十個,還能打不過臨縣的洋神甫?

她的眉眼吊起來,神采堅毅,說的王乃寧滿臉歡氣,“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說話兒能說到自己心坎上去,點著她的鼻子往後,“你該是個男兒,是個穆桂英,我家裡出了個楊門女將。”

一屋子人哈哈笑,看這個孩子,在家裡多麼叫人愛。

王乃寧從林家鋪子回家裡去,田有海卻是避開人,趁著夜深跟著雷天生走了。

他笑嘻嘻的對著雷天生,一邊打量著彩色琉璃窗。瞧著真漂亮,桌子上一把小銀壺,心道老毛子龜兒子真會享受,“您看,聽您的吩咐,宋二爺今晚我給帶過去了,可是人家不上鉤兒也沒辦法,他再糊塗也不能聽我的把房契當賭注。”

“其實這滿縣城裡麵找,好院兒可真不少,就鄰縣的龐家大院兒如何?”他心想反正鄰縣都給洋鬼子霍霍了,也不差一個龐家大院兒了,乾脆可著鄰縣的作賤去吧。

“好家夥,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您繞在裡麵,沒有人帶著跟迷宮一樣的,”他一拍巴掌,越想越覺得好,“對了,人家院牆裡外一溜兒的金桂花,上海來的呢,那叫一個香。”

他鼻尖兒像是能聞到一樣的沉醉不知歸路,這會兒也想把雷天生繞進去,免得死心眼兒的毛子逼著他把東家給賣個乾淨,不就是看上王家的大院兒,看上了人家院兒裡的紅豐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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