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大結局 宋暘穀早上起來會打球,羽毛球……(2 / 2)

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9657 字 5個月前

高超的想法,高超的畫技,更高超的是他的裱畫手藝,真是絕了。

他站在那裡娓娓道來,連他身上所有的蜷曲跟不平,都慢慢地,舒展開來了,他變得豐盈充實,像是有烏黑的頭發,白皙又青春的血肉,像是他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般地。

“這個,是打從日本人進了北平,我就開始記錄下來的,時間地點人物生平事跡,北平出現的人物義士,前後大約十五年吧,都真實詳實地記錄下來了,一絲不差,分毫不虛!”

說完最後下巴微微抬起,這個瞬間,他像極了哪個舊讀書人,桀驁又清高,帶著清澈的書生氣,卻厚重的氣節跟執拗。

什麼人,能記載十五年呢。

就算能記錄十五年,什麼人又能觀察十五年,跟個史官一樣地,一筆一劃地記載下來呢。

誰有這個耐心跟毅力呢?

查二爺做到了,這個人做得到,而且很浪漫地湊齊了一百零八個,“我雖不才,但是當年地下工作者很多跟我接觸,我也曾乾過二三大事,具體可找黃桃斜街榮家,他們曾經受我委托藏匿過地下工作者。”

“因此,我此前剛好一百零七位,未免不好聽,便覥居末位,湊個一百零八,恰如水滸好漢,我算是個添頭吧。”

客氣至極,謙虛至極。

仔細研讀下麵那一副畫,密密麻麻的都是曆史,其中就連布穀媽媽遇害事情都在其中,可見全麵用心。

舒扶桑,高居第六,外號“金算盤”。因為其當年資助兩位流亡學生,並且此後數十年捐助資金,前後約七十六筆,黃金法幣銅元均有,查二爺甚至都折合成現如今貨幣,“她出錢最多,因此我遲遲不來,就是因為核算金額的,按照現在的購買力的話,光我知道的在北平的捐贈,合計約為三百九十七萬。”

“我昨兒晚上又核對一遍,不過如今聯係不上她,她算學無雙,幼從名師榮師傅,乃是山西晉商之後,絕學袖裡藏金至今已少有人知道。不過後來聽說她至今仍舊捐助國家建設,具體不詳,我這個隻是記載北平日占時期,你們還是要再進一步聯絡核實的。”

宋暘穀,居一百零一位,外號“寡言君子”。這樣的排名,二爺有自己深思熟慮的考慮,“他們夫妻,北平伉儷之典範,當初偷梁換柱保全北平財稅金庫,跟日本人斡旋,險被暗殺,流亡南邊,按理說該靠前一點,但是其活動多在南方,不如其太太在北平時間長,且貢獻大。”

表達的很婉轉體麵,宋暘穀在北平時間不如扶桑時間長,沒有後期艱苦卓越地奮鬥,而且扶桑出錢,這些資金支持,絕對在任何時間都起到了大作用,有錢好辦事,查二爺深受沒錢之苦。

字字句句,斟酌考究,二爺算是把這個事情做到極致了。

按照自己的思路,自己心裡的一杆秤,衡量北平這些年的大小人物,走卒販夫不論身份地位,不論年齡大小,均有入列,編輯成畫中之畫,懸掛家中,這些年未曾損壞,也未曾被日本人發現。

他領了車票錢,工作人員傾佩他,又自費添置一頓午飯錢,多兩角錢能吃一頓麵條,二爺欣然接受,自顧轉身去買了個燒餅,站在門口手托著吃。

隱入塵煙,正如他給自己起的名號,“無名先生”。

這些事情,是差不多兩三年年之後,扶桑跟宋暘穀收到表彰書信的時候,才知道的。

一人一封,官方致謝。

扶桑那天從美國回來,跟家裡人吃晚餐,當著全家人的麵,鄭重地讀。

宋暘穀微微笑著,看著她,這個季節,香港在慢慢穩定下來,跟內地接觸也漸漸放開,聯合起來辦菊花展覽,經濟帶動下的文化交流非常活躍。

據說菊花品種有幾百種,更有珍惜品種,二太太喜歡菊花,按照北邊習俗,秋天是賞菊花的,按照中國古人的習俗,中秋也確實是菊花的盛宴。

他選幾盆,擺在床邊的高幾上,傭人跟老三講,“不要動,花開正好的。”

轉身老三就雙手抱著根莖,吃奶勁兒往外拽,裡麵是鬆針養護,一下就拔出來了,然後他再放回去,有事沒事去拔出來,放進去,放進去,拔出來,第二天就蔫吧了。

宋暘穀就有點納悶,他等扶桑回來看看的,扶桑跟他講買花頭大的好看,這一盆最大。

結果今晚老三在拔,他就給看見了,從餐桌上直勾勾地看過去。

老三玩呢,他媽讀信,他不識字文盲,隻認識12345,超過5就有點難辦,因為他一隻手隻有5個指頭。

因此無人關注,無法跟哥哥姐姐一樣捧場,寶珠還要自己站在中間再念一遍呢,她念的新奇又快樂。

讀信聽信的孩子,布穀可能理解更深一點,寶珠大概是不太理解其中官方的意思,一字一句的書麵語,一字一句的平平無奇的語態後麵,曾經代表著,是怎樣的驚濤駭浪,是怎樣難忘的流金歲月,是怎樣的代價跟付出。

全家人聽的熱淚盈眶,二太太一個勁地擦眼淚,口口聲聲跟扶桑講,“現在政策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回內地去,要做建設到哪裡是一樣的。你在美國也有十年了,要五十歲的人了,也應該退休了,我們回北平去,帶孩子們也回北平去。”

二老爺去年已經去了,腦部已經全是陰影腫瘤了,但是最後大腦一直清醒,醫生都感歎他意誌力頑強,最後卻是回天乏術,各種器官都在衰竭,不是一個器官的問題,是年紀的問題。

二太太年紀越大,便總想回北平去,她在山東許多年,卻從不喊著回山東,也不喊著回上海,也不想留香港。

因為在北平的日子,是小橋流水一樣的日子,新奇的兒子陪伴在身邊的,最輕鬆的一段日子。

在山東她是大門不出帶的宋家二太太,在上海,她是宋家二老爺的正房,在香港,她是宋家兩位少爺的母親。

在北平,有宋家大伯母陪伴的那一段歲月,她拉著寶珠的手說,“像是歌兒一樣,像是女歌星甜蜜蜜的歌。”

宋暘穀跟扶桑,當天晚上,難得地拍了一張合照,兩個人肩並肩坐在兩把椅子上,布穀新學攝影,拿著相機在拍。

在相機裡麵看很久,停頓了一下,“爸爸媽媽,可不可以靠近一點?”

現在比如很流行的照片,胳膊搭起來,或者拉著手,或者親吻臉頰之類的,很親密。

但是兩個人都不動,隻是頭,微微地更近地湊近了彼此,微微歪著頭向內,頭發絲都快碰到一起去了。

布穀就笑了笑,就這樣吧,他們總是這樣,各自坐在椅子上,椅子旁邊擺著就兩盆菊花,開的正豔。

兩個人微微傾斜著脖子,向著彼此靠近,不遠不近,近的人覺得遠,遠的人覺得近,就這樣的距離,各自交叉雙手在小腹前,端莊而隆重。

得體而溫婉,宋暘穀少有的,一點點微笑。

扶桑笑不露齒。

如此合影,走過一生。

這一生,舒扶桑跟著宋暘穀,顛沛流離過,扛過槍殺過人,幼年在他家做工,多有擠兌苛責,青年之後成婚,多有摩擦聚少離多。

但終究這一生,宋暘穀婚後,沒有對她發過一次脾氣,沒有想過分離過一次,縱有磨難千千萬萬,縱有危機四伏四麵楚歌,二人真如查二爺所形容,伉儷情深。

往事多雲煙如海,如今二人垂足坐高堂,照舊明鏡高懸,初心不改。

舒扶桑這輩子聽過最浪漫的一句話,是我在,一直都在。

宋暘穀這輩子聽過最浪漫的一句話,是宋暘穀,舒扶桑喊的每一個他的名字。:,,.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