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拍攝組凝神聽外麵的動靜。
外麵很快有人反駁,
“吹牛吧, 弄出了繁星就算了, 怎麼可能弄得出彎月?彎月啊,你知道彎月有多難弄出來嗎?你知道就算油滴狀的斑紋也不是隨便能燒得出來的嗎?還彎月, 騙鬼呢!說圓月還可信點兒!你騙人也得有個譜啊!”
跟在後麵看拍攝的人紛紛大聲附和, “就是啊,說圓月還可信點兒啊,竟然說彎月,騙騙外地人還差不多,本地人誰信哪!!”
“我承認蕭遙是建盞大師, 我也承認她的建盞燒得很好,但是這波營銷過分了啊!”
“是不是見鬱詩建盞有央視的來拍攝節目,所以才放出這樣的噱頭啊?這樣有點過分了哈, 我看在那件繁星盞的麵子上不罵蕭遙。”
先前說蕭氏建盞有彎月繁星盞那人氣得臉紅脖子粗, “你才特麼吹牛, 老子不偏不倚, 是中立的, 我也是聽說了才跟你們提一句,你們愛看不看!”
“被我們說中了, 惱羞成怒了吧?哈哈哈……”一人揚聲道,“你如果有照片, 老子二話不說跟你們走!”
先前那人道,“我問了,我朋友不肯給我發照片, 說人太多了,不想招來更多的人,等回去再曬照片,就算擠也是擠明天去看的人。”
“切,我就知道沒有照片的……”好幾個人紛紛大聲鼓噪,又教訓先前那人,告訴他彎月建盞有多難少,說就算油滴狀的斑紋也是控製不出來的,隻能依照經驗,燒出大致形狀的,但到底燒出個什麼樣,還得開窯才知道。
那人被說得也動搖了,又見大家都跟去鬱詩建盞那裡看熱鬨,乾脆也決定跟著去看熱鬨。
拍攝組的人將這些全聽了去,一人搖搖頭感歎,“建盞大師為了生意,適當用點手段還好,如果過度,那就失去了平常心,這樣的人燒出來的建盞,估計也是拿不出手的。”
其餘人等紛紛點頭。
這時綠燈了,拍攝組幾輛車子趕緊啟動,直奔鬱詩建盞。
至於什麼蕭大師,都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鬱詩身穿一身天青色旗袍,把頭發梳了起來,民國仕女風範儘顯,站在門口等待拍攝組。
拍攝組眾人下車,看到雕梁畫棟跟前一個民國風的仕女,都被驚豔得回不過神來。
雖然見過,但打扮起來的鬱詩還是叫人失神。
編劇忍不住低聲呢喃,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跟著來圍觀的群眾們看到這樣的鬱詩,也是大為驚豔,當即拿出手機,卡擦卡擦地拍照上傳朋友圈。
“戴望舒筆下撐著油紙傘走在雨巷的丁香姑娘,最具民國風的丁香姑娘!她是鬱詩建盞的建盞大師,名字就叫鬱詩!什麼叫美人,什麼叫人生贏家?這就是!”
鬱詩心中激動得發瘋,麵上帶著大風得體的笑意,請大家進入鬱詩建盞先事休息。
雖然她最恨的人是楊小喬,可是不得不說,楊小喬的一些人生哲學,對處世真的很有用!
拍攝組的人馬上進去,熱絡地跟鬱詩交談起來。
而過來圍觀的人,也被請了進去,在花園子裡閒逛或者看鬱詩建盞的建盞,既不會無聊,又能隔一段距離看到鬱詩和拍攝組的人。
大家越看越覺得,鬱詩這樣的美人不管是臉蛋還是□□,無一不美。
就算聽人說過她有些薄情,有些對不起蕭老爺子,對不起蕭遙,大家還是覺得,這樣的美人就該有這樣的缺點,不然她就不是人了。
再說了,聽說蕭遙也是個美人,美人對美人,難免有些不對付,這不是什麼原則上的錯誤。
鬱詩今天幾乎飄起來,那些讚譽的話,那些驚豔的目光,最大程度地撫慰了她曾經受過的傷害。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女皇!
顧時年對這個時候的鬱詩也很滿意,他需要一個有本事又帶得出去的夫人。
兩撥人相談甚歡,見時間差不多了,拍攝組的導演見帶來的工作人員準備得差不多了,低頭看了看手表,抬頭四處看了看,“幾位大師來了嗎?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拍攝了。”
鬱詩看了看,“我們這裡車子多,可能堵路上了。”她總是如此善解人意。
拍攝組的人想起路上堵車,點了點頭。
可是又等了一會兒,大師們還沒來。
拍攝組的人擔心錯過時間了,於是讓人給幾位大師打電話。
電話是幾位大師的助理接的,一個個都說,“馬上就來,馬上就到。”
眾人等了幾分鐘,見人還是沒來,於是又打電話催第二次。
直到催第三次,三位大師才姍姍來遲。
拍攝組的人都有點不高興,看了看時間,還差10分鐘,算不得三位大師遲到,因此沒好意思說什麼。
導演笑嗬嗬地說道,“幾位大師離這裡很遠吧?”
“還好,挺近的,走幾步就到。”幾位大師麵上帶著激動的紅暈,目光格外的亮,聊天時有些心不在焉。
導演更不高興了,心說既然這麼近你還來這麼遲?
這時工作人員過來了,說可以開拍了。
大家一陣忙碌。
《現代國寶》給建盞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五分鐘,因為華國太多瑰寶了,給的時間太長的話,根本拍不完。
可即使是五分鐘的戲,也得拍大半天,或者一天兩天,然後剪輯。
鬱詩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呈現,臉上帶著矜持得體的笑容,或是展示建盞,或是揉泥、拉坯、上釉,總之既展示了她作為女性的柔美,又展示她作為建盞大師的專業。
拍攝人員紛紛叫道,“五分鐘太少了,我覺得要加點時長才行。”各行各業那麼多,但從業者像鬱詩這樣美的,就隻有建盞行業,不多拍點太浪費了。
導演笑罵,“先拍,拍完了回去剪輯再討論時長。”
鬱詩聽他的意思,自己鐵定能加戲,更是高興得差點繃不住了。
因為鬱詩建盞準備充分,拍到當天晚上,建盞部分就拍完了。
三位大師鬆出一口氣,迫不及待地問,“結束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吧?”
導演對這三位拍攝過程中一直露出想走意思的大師十分不感冒,笑了笑,“可以走了。不過三位這麼急匆匆的,這是有什麼急事啊?”
劉大師忙道,“是這樣,隔壁蕭氏建盞有個彎月繁星盞,絕對是建盞中的瑰寶!我們上午在蕭氏那兒看,還沒看過癮呢,就被你們催著趕過來了,這不一天這心裡都跟被螞蟻咬似的,忙完了趕緊再去看看。”
他們今天本來是想早點來鬱詩建盞的,可是聽說蕭氏建盞燒出了彎月繁星盞,馬上改了道路,直奔蕭氏建盞。這一看,恨不得抱著那件建盞,哪兒都不去。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拍攝組催了三四次才姍姍來遲。
導演一聽,這彎月繁星盞,自己上午聽過的啊,當下拉住想走的劉大師,“劉大師啊,這個建盞的斑紋,不是不受控製的嗎?怎麼整出彎月繁星盞來了?”
劉大師忙道,“所以我們才說這是瑰寶啊!不是珍品,是瑰寶!”說完激動地讚揚蕭遙,“蕭遙在建盞這一行,真是玩出花兒來了,我們這些老家夥啊,在她跟前都得甘拜下風!”
導演一聽,這也太誇張了,於是看向另兩位大師。
卻發現,另外兩位大師早跑得不見人影了。
劉大師也發現另外兩位大師跑了,頓時急得不行,“我不跟你說了啊,我得去蕭氏建盞看彎月繁星盞!不然讓那老家夥先上手了!”說完也急匆匆地出去了。
換好衣服出來的鬱詩正好聽到這話,心裡打了個突。
彎月繁星盞,這是什麼新品?
難道是蕭遙這些日子以來新燒出來的作品?
可是彎月這東西,不可能燒得出來吧?
她剛想問一下導演,就見導演急匆匆地對助理說道,“我跟過去看一下。”
鬱詩大急,連忙叫道,“導演,你去哪兒啊?”
導演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鬱詩見了,心裡有些不爽,但是想到已經拍攝完成了,這事無可更改,導演去哪兒都無所謂,心情重新又暢快起來。
她有預感,一旦這個節目播出,自己將會大紅。
“最具民國風美人”“最有韻味建盞大師”這些一個比一個好聽的名號,都會被按在她頭上!
想到這裡,她打開自己的微信,看了看剛才趁著換衣服發的朋友圈,“做夢都沒有想到能帶著自己的作品上這個節目,真的很高興!感謝節目組的厚愛,節目組辛苦了!感謝和我一起奮鬥的夥伴們,你們也辛苦了!”
這條朋友圈很得體,也把該說的都說了,屬於低調的炫耀。
鬱詩很滿意,往下看到一水的讚揚時,就更滿意了。
其中一條,更是讓她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本來還不知道,見建盞圈子裡都傳遍了,才馬上回朋友圈看。果然是真的,恭喜鬱詩大師!”
鬱詩謝過所有的朋友,馬上上建盞的論壇看評論。
見果然好多帖子說鬱詩建盞的金油滴盞要上《現代國寶》這個節目,很多人提起她都是讚揚的!
導演快跑幾步,終於看到劉大師急匆匆的背影,忙叫道,“劉大師,你等等我啊……”
劉大師很不情願等,但出於禮貌,還是停下來等導演。
等導演跟上了,他一言不發低頭疾走,完全沒心思寒暄。
導演比劉大師年輕,始終穩穩地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見因為晚了,人比白天少了很多。
到了一個和鬱詩建盞差不多的大房子前,導演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驚愕極了。
怎麼這個鐘點了,這裡還是這麼多人?
他走近,見往外走的人臉上都帶著激動的紅暈,目光閃亮,和上午見到的劉大師三人一模一樣。
隻聽這些人一邊走一邊激動地討論,
“靠,太美了!從今天起,蕭遙就是我心中排名第一的建盞大師!那個彎月繁星盞太美了,如果我有錢,多少我都舍得拍下來!”
“起初我聽到彎月還不信,但是真正看到實物時,我差點激動得哭了!”
“我對蕭大師獻上我的膝蓋!”
“比起彎月繁星盞,我覺得蕭大師更美!真真的人間富貴花,打眼看過去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美,什麼氣質之類的,通通沒空考慮,滿腦子都被美這個概念塞滿了!”
導演聽到這樣的溢美之詞,對那件彎月繁星盞和蕭遙都更好奇了,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可是很多發燒友專門趕過來看彎月繁星盞,還有很多人是來看蕭遙的,導演壓根擠不進去,他不得不拿出自己的證件,表示要采訪蕭遙,才終於讓發燒友們不大情願地同意他先進去。
他進去了,見劉大師幾個都很不高興地對一個美人道,“竟然隻能看半邊,這得多久才能拿在手上慢慢看啊。”
導演轉眼去看蕭遙,瞬間明白門口那人說的話,“真真的人間富貴花,打眼看過去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美,什麼氣質之類的,通通沒空考慮,滿腦子都被美這個概念塞滿了!”
隻見這位美人一臉不解,“我也奇怪,上午還沒這麼多人,從下午開始,人越來越多了。”
“下午知道彎月繁星盞的人多起來,所以就都湧過來了。”市場部負責人很高興,來看彎月繁星盞的人走的時候,都會考慮買個帶有“蕭”字的建盞走,導致今天店裡的生意很不錯。
蕭遙看了一下時間,“時間也不早了,限流進來吧。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關門。”
市場部負責人點點頭,很快去吩咐人辦了。
導演定了定神,連忙上前自我介紹,提出想欣賞一下彎月繁星盞。
蕭遙道,“你好,人比較多,我也不好讓你插隊,你排大師這隊伍吧,就排在劉大師後麵。”
導演仔細打量蕭遙的神色,見她說這話時,美麗的臉上很平靜,沒有諂媚沒有怨懟,就像和普通人對話一樣。
仿佛,她是真的人間富貴花,看儘百花的燦爛,自信而從容,並不擔心有誰會越過她。
看到這樣的蕭遙,他馬上想起上午在等綠燈時大家聽到討論之後對蕭遙的評價。
他一下子覺得羞愧起來。
蕭遙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他們道聽途說兩句,就給她定性了。
當晚人散場後,導演才有機會好好端詳那個讓所有建盞大師都癡狂的彎月繁星盞。
深藍的天幕顯得深邃遼遠,上麵點綴著數不清的繁星,一勾彎月掛在天邊,和星光交相輝映,使得向來顯得古樸厚重的建盞像是有了靈魂,多了幾絲活力和輕盈。
的確是瑰寶,難得的瑰寶。
從創意到工藝,一切渾然天成,是不可多得的瑰寶。
導演上午時覺得金油滴盞還算可以,可是看到這個之後,他忽然覺得,上午那個金油滴馬上黯然失色。
國家如果要推建盞,再沒有任何作品比彎月繁星盞更合適了!
導演隻看了一會兒,就被幾個狂熱的大師擠出圈子了。
他苦笑著看向坐在旁看書美得如同一幅畫的蕭遙,看了好一會兒才問,“蕭大師,請問你們還有鎮店級彆的建盞嗎?”
蕭遙放下書,“還有一個金油滴盞,你要看嗎?”
“你這裡也有金油滴盞?”導演好奇了。
蕭遙點頭,把金油滴盞拿出來,遞給導演看。
導演端著手上的金油滴盞,認真看了一下,將自己知道的知識套了一下,臉色有點難看,問蕭遙,“你這件金油滴盞,比鬱詩建盞那邊的金油滴更美吧?”
蕭遙解釋,“是這樣,我這個在斑紋、色彩、釉的厚度和釉淚方麵,比鬱詩那個好一些。但是從釉色和鏡麵反射上,又稍遜一籌。所以看顧客喜歡哪樣的,由喜歡說話。”
導演聽她提起兩個金油滴時,不偏不倚,實話實說,更喜歡她這種性格了。
也許隻有這樣的人,才會燒得出彎月繁星盞這樣叫人驚豔的作品!
而鬱詩,他和她相處了差不多一天,也承認人是很不錯的,待人接物的手段也很好,可是卻有些沉不住氣,雖然極力壓抑,但他還是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的飄飄然和誌得意滿。
導演忍不住問,“蕭遙,你今年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