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這時聽到眾人討論的蕭二伯都側頭看向鬱詩, 目光帶著懷疑和憤怒。
蕭二伯不是裝的, 他早知鬱詩是個表麵溫柔和善實則心狠手辣的人, 對鬱詩會使這種手段, 覺得理所當然,再想到顧時年經常來纏著蕭遙, 更是惱怒。
鬱詩的臉色很不好看,隻是一部分人在竊竊私語, 她反駁的話,勢必所有人都會知道, 不反駁的話,卻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她忍不住看向顧時年,顧時年衝她笑了笑, 沒有說話。
鬱詩對顧時年還算熟悉, 一看他這笑容, 就知道他的打算,心中不住地尖叫, “魔鬼!”
他知道, 但他就是什麼也不說,由著人這樣誤會她!
廖成鈞笑著開口,“既然蕭遙的建盞還沒出窯,那不如我們先看鬱詩的建盞?”
眾大師點點頭, 麵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鬱詩也是個建盞大師,經常能燒出驚豔的作品,這次應該也不會差的。
鬱詩笑了笑, “那就先看我的建盞吧。”她有心想像平時那樣說幾句內涵蕭遙的,但想到剛才眾人對自己的評價,忍住了這口氣。
現在,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提蕭遙!
鬱詩親手將盒子打開,把裡麵的建盞搬了出來,鄭重地放在桌子上,看向眾人,“這是我的新作品,叫做三秋桂子。”
“三秋桂子?”眾人看過去,見上麵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黃色小點,隔一處小點就會相對密集。
這和桂花有什麼關係?
劉大師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忽然驚喜道,“柳三變的《望海潮》中雲,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你這建盞上的圖案,莫不是桂花?需要放大鏡或者高倍顯微鏡才能看到?”
鬱詩笑著點點頭,“正是。”
“真的是桂花!”現場馬上轟動了。
來到這裡的都是喜愛建盞的發燒友和收藏家,自然不會覺得需要高倍顯微鏡才能看清的斑紋不珍貴。
鬱詩看到眾人轟動,心中高興,馬上轉身,讓人把高倍顯微鏡端過來。
很快,那件三秋桂子被高倍顯微鏡拍著,放到了牆上的大銀幕中。
眾人這才看清,那密集的斑紋,竟然是一小束的桂花,跟枝頭上一小支桂花似的,在黝黑透亮的釉料中顯得異常優雅迷人,單是這麼看著,仿佛就能聞到桂花香!
發燒友們激動極了,“真的是桂花,一小束一小束的,太美了!”
“建盞大師就是建盞大師,竟然燒得出這樣的珍品!”
“不愧是三秋桂子,太美了!”
“鬱詩燒出了三秋桂子,蕭遙估計沒有辦法贏過她了。其實也正常,兩人都是建盞大師,前幾次是蕭遙贏了,這次輪也該輪到鬱詩贏了。”
鬱詩覺得,眾人讚她的時候,如果不帶上蕭遙還是很好的,帶上了蕭遙,讓她的喜悅都打折了。
不過打折了的喜悅也是實在的喜悅,鬱詩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目光下意識地看向顧時年。
我也能燒出瑰寶極彆的建盞,你會心動嗎?你還會那麼篤定你喜歡蕭遙嗎?
可惜鬱詩失望了,顧時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中沒有半點悔意和動容。
許斂在這種場合也需要拍攝,因此帶了劇組過來圍觀。
他聽到眾人認為蕭遙這次會輸,心中萬分擔心,要不是要留在這裡拍攝,恨不得馬上就去找蕭遙,安慰她。
女主角和先前背後說蕭遙壞話被當場捉住的那兩個女演員聽到大家的評論,心情大好。
蕭遙長得好又如何?還不是輸給了鬱詩?
她們倒不是對鬱詩有什麼好感,而是覺得,隻要蕭遙輸了就行,不管輸給誰!
鬱詩麵上帶著淡笑聽眾人讚揚自己,讚揚自己的三秋桂子,心快飄了,還是竭力裝出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家一邊欣賞著那件建盞,一邊發朋友圈,和建盞論壇上的人討論這件瑰寶。
鬱詩坐在角落,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眾人看見,都不由得讚,“難怪鬱詩燒建盞進步這麼快,這樣手不釋卷,學什麼都會進步很快的。”
“我一直覺得她氣質很好,現在才知道,原來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鬱詩聽得更高興了,忙收攝心神,繼續認真看書。
這時助理走到她身邊,“鬱詩,劉大師問你,你這建盞什麼時候帶回去?能不能等到下午蕭氏那邊開窯,今天的比拚塵埃落定再帶回去?”
“你告訴劉大師,既然大家都想看,這建盞就先留在這裡,等蕭氏的建盞來了,再帶回去。”鬱詩含笑說道。
助理點點頭,很快離開了。
隨後,一個大師馬上現場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眾發燒友和收藏家原本還擔心看不到蕭遙的建盞,或者蕭遙的建盞拿來了,鬱詩的建盞收回去,不能親眼看著兩件建盞比拚,此時聽了這話,都大為高興。
快中午的時候,外麵忽然有人揚聲道,“鬱詩小姐,我們是腐國皇牌節目組的,打算拍攝一個節目,想近距離看看你燒的三秋桂子,請問可以進來看看嗎?”
此時正熱鬨的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看向說話那人,見他身邊跟著兩個老外,頓時都驚了,“天,我經常追他們拍的節目,我認得他們,他們真的是那個節目組的!”
“上PPC的話,那將在全球範圍內播出,建盞一定會名聲大漲的!”
“鬱詩建盞這次要名揚全球了!”
“蕭氏建盞太可惜了,蕭遙也太可惜了,白白錯過了這樣的好機會!”
“也不一定可惜啊,蕭遙今天開窯如果沒有珍品,照樣得不到這樣的機會。在建盞這一行,唯有真手藝是絕色,比的什麼都是虛的。”
鬱詩大喜,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苦等的腐國劇組,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麵前!
上天還是眷顧她的,沒有讓蕭遙把所有的資源都搶走!
果然,真正有本事的話,很多資源都會找上門!
鬱詩站起來,笑著看向剛才喊話那人,“當然可以,還請現場的朋友們讓一讓,讓三位進來看看。”
眾人都願意國外優秀節目組拍攝國內的文化,很自覺地讓開路,把三人讓了進去。
中午鬱詩和節目組兩人及翻譯一起吃飯,在席間聊得很開心。
聽著翻譯過來的讚譽,鬱詩滿臉含笑,謙虛了幾句。
等差不多吃完飯,她覺得節目組兩人對自己的讚譽已經到達一種境界,想來再也不會改變主意了,這才謙遜地提起蕭遙,“其實我有個師姐,她燒的建盞更好。這次因為還沒開窯,所以才沒帶建盞過來。”
節目組一人忙道,
“我們了解過,蕭遙小姐的確也是個了不起的建盞大師。不過我們這次在華國拍攝的節目,打算是帶上‘花’這個主題的,她的建盞沒有花。事實上,我們也沒想到,你會燒出帶花的建盞。鬱詩,你真的給了我們很大的驚喜。”
鬱詩聽了這話,更是放心。
她相信,蕭遙不可能燒出帶有花的建盞的。
蕭遙一直專攻的方向,都是星辰盞。
這次,想來也不會例外的。
吃完了午飯,鬱詩再次領著節目組的兩人回到文化廣場。
她再次看到顧時年,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要讓顧時年知道,真正優秀的是她鬱詩,要讓顧時年後悔,他如何為了芝麻丟了西瓜!
顧時年的目光淡淡地看向她,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鬱詩心中一寒,忙收回了目光。
這是個比刑風還可怕的魔鬼。
因為三秋桂子盞實在太美了,而且建盞是中型,有不同的碗麵可以精細地看,所以眾人一批一批地去吃飯,大部分時間還是留下現場仔細看。
不同的碗壁上,有不同的桂花,桂花綻放的形態略有不同,所以眾人看得如癡似醉,大有可以一直看下去的趨勢。
而鬱詩也因為這件建盞,被眾人捧到了新高度。
大部分人認為,一直處於劣勢的鬱詩足可以和蕭遙相提並論了,小部分人則認為,鬱詩已經超越了蕭遙。
不過大家的目光都在建盞上,沒有空多爭執。
時間走到了下午三點,蕭遙的建盞還沒來。
鬱詩低頭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仿佛已經看到蕭遙輸定了,臉上不由得更意氣風發。
腐國節目組的兩人此時已經有些累了,見蕭遙的建盞還沒有來,都有意要回去。
鬱詩巴不得送走兩人,但為了維持表麵功夫,並沒有直接表現,反而還勸了幾句,然後看向蕭二伯,“二伯,蕭遙的建盞什麼時候好?”
蕭二伯也心急,搖了搖頭,“我暫時也不知道……”
眾人聽了,都十分失望,“蕭遙該不會燒了一整窯的廢窯吧?”
“都這個點了,應該似的。”
“其實燒廢窯也正常,可連通知都沒通知一聲,讓我們白等,這就不好了。”
“行了吧,你這是白等嗎?你這不是還在欣賞鬱詩的三秋桂子嗎?”
“那是鬱詩的,又不是蕭遙的!”
兩個節目組人員聽完翻譯過來的話,相視一眼,露出惋惜的神色,聳聳肩,就打算先離開了。
正在這時,蕭二伯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低頭一看,見是蕭遙打來的,馬上大喜地拿出手機,但轉念想到未必是好消息,又馬上收起臉上的喜意,左右看看,想找地方接電話。
鬱詩的助理笑著說道,“蕭二伯,這裡到處都是人,都很吵,在哪裡接電話都差不多的。大家也都想知道蕭氏建盞的消息,你不如在這裡接電話?”
鬱詩給了助理一個讚賞的眼神。
蕭二伯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又紛紛鼓噪說在這裡接電話,便點了接聽。
就算燒不出又如何,隻是一次失敗!
再說了,他家蕭遙沒準能燒得出來呢!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電話接通了之後,蕭二伯還是緊張得很,沙啞著聲音道,“喂,蕭遙啊,怎麼樣?”
當聽到蕭遙的回答之後,他緊繃的臉,馬上舒展開,“是什麼盞?算了,既然燒出來了,就帶過來吧。鬱詩這次燒的建盞很棒,是三秋桂子,在高倍鏡下,顯示是一枝一枝的桂花。”
蕭遙笑著說道,“那真是巧,我的也是花。等我來了再說吧。”
蕭二伯對蕭遙還是了解的,聽她說這話時帶著笑意,顯然對燒出來的建盞很滿意,當下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好,你趕緊來吧,大家都在等著呢。不過路上要小心啊!”
眾人都豎起耳朵聽蕭二伯的動靜,見了他這模樣,頓時炸了。
兩個想走的節目組聽完翻譯的話又看到蕭二伯的神色,決定暫時不走了。
顧時年微微鬆了一口氣,他倒是對輸贏不在乎,不過想到蕭遙若輸了,估計心情會不好。
許斂也鬆了口氣,但看到鬱詩的三秋桂子,還是十分擔心。
鬱詩心中有些焦急,但對自己的三秋桂子十分滿意,馬上鎮定下來,走向蕭二伯,“二伯,蕭遙燒出珍品來了嗎?”
蕭二伯揚聲道,“謝謝大家等了這麼久,蕭遙的建盞已經燒出來了,馬上過來。”
至於蕭遙燒出來的是什麼,他沒有透露。
眾人聽了,連忙打聽,打聽不出什麼,馬上紛紛討論起來。
有的人認為,鬱詩燒出來的是三秋桂子,蕭遙無論燒出什麼來,估計都會輸。
有的人則認為,蕭遙在建盞上的天賦非常驚人,她這次會燒出什麼,誰也說不準,贏麵還是很大的。
兩派人一邊看三秋桂子一邊打嘴仗,一邊焦急地等著蕭遙的建盞帶過來。
鬱詩的心情很不妙,可是她抬頭看了看自己的三秋桂子,又充滿了信心。
這麼美的建盞,她不會輸的!
蕭遙在半個小時後到達,她身後跟著幾個保鏢,其中一個保鏢手上,捧著的正是裝在盒子裡的建盞。
走到中央時,蕭遙拿過麥克風,“抱歉,我來遲了,讓大家久等。不過所幸,我和鬱詩約定的是一號,而現在,一號還沒過,我這不算錯過比賽。”
眾人一下子笑起來,笑完了馬上道,“蕭大師,先看建盞啊。”
蕭遙也不是個忸怩的人,聞言示意蕭二伯上前打開盒子,把她燒的建盞拿出來。
攝影師已經就位,蕭遙的建盞第一時間就被投放到大屏幕上。
那仍舊是一件茶碗,但是並非圓溜溜的,而是近似圓形,由一瓣一瓣類似花瓣的碗壁構成。碗壁是一貫的黑油,帶著特有的透亮。花瓣上,隔了一定距離,就有紅褐色的斑紋。
眾人看不出這是什麼,都看向蕭遙,希望蕭遙解釋。
蕭遙衝一旁的保鏢點了點頭,“我這件建盞,名字叫做高燭照紅妝。取自蘇東坡的‘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也就是說,這件建盞上的紅褐色,是我燒出來的海棠花。”
眾人嘩然,“可是海棠雖然有七種顏色之多,但並沒有紅褐色的海棠花啊?紅褐色作為海棠,並不好看。”
“海棠花的確美,但是放在建盞上,未必有多好看。”
鬱詩的心臟怦怦直跳,目光緊緊地盯著蕭遙那件高燭照紅妝,親眼確定上麵的斑紋是紅褐色的,這才放下心來。
紅褐色的海棠並不好看,她相信,即使花朵成型了,也不可能贏得了自己的三秋桂子!
蕭遙的保鏢此時已經把高倍鏡拿出來了,馬上校準然後對準了高燭照紅妝。
攝影師馬上上前,對準了高倍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