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爺的,他們都還沒有表達意見呢,皇上就做決定了?
皇帝看向跪在下麵的百官,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目光冷了下來;“難不成,眾卿還想南逃一次?還是,想如王丞相和許尚書那般,回去賦閒?”
百官馬上萎了。
他們的資曆沒有王丞相和許尚書老,不足以讓皇帝忌憚,一旦皇帝真的生氣了,隻怕直接讓他們罷官,而不是什麼賦閒。
王丞相和許尚書等知道這消息,氣壞了,恨不得馬上衝進皇宮對著皇帝狠狠地噴一頓。
不過,皇帝已經明令他們賦閒了,他們就算氣瘋了,也不可能進宮噴皇帝。
沒辦法,兩人馬上埋頭寫折子,洋洋灑灑寫了厚厚的一疊,呈給皇帝,希望皇帝改變主意。
第二日心情煩躁卻又無所事事的王丞相和許尚書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出門,當然,去的地方不同。
一個去書肆掏書,一個到城郊賞雪。
這都是雅事,因此有很多書生也選擇了做這兩件事。
於是,王丞相和許尚書便聽到書生們談及北軍需要糧草和軍餉,卻被百官駁回一事,還聽到了這些書生辛辣地諷刺兩度南逃的所有官員,末了道:
“正正是身無脊梁和氣節的東西,知道北戎大軍來臨時,便棄城逃跑。好不容易得蕭將軍守住城,讓他們能回到朝堂當官,卻為了爭權奪利,又開始對攻打北戎的北軍出手,什麼朝廷命官,我看,不過是國之祿蠹而已!”
“可恨這些祿蠹滿朝孝子賢孫,嘴皮子又利索,竟將生的說成死的,死的說成生的。”
“我讀書一日,便要罵這些賣國賊一日。但盼史書能記下此事,讓這些東西遺臭萬年!”
王丞相和許尚書雖然在不同的地方,可聽到的花都大同小異,因此再也沒有心情閒逛了,還擔心被人認出指著鼻子罵,用大袖遮住臉,灰溜溜地走了。
次日禦史上奏,便是論及天下讀書人的心聲的。
皇帝和禮部尚書等以此為矛,攻擊其他朝臣,讓跟王丞相和許尚書商量過,打算反撲的百官無話可說。
當日下朝,王丞相和許尚書從自己人那裡知道此事塵埃落定,臉色都很難看。
得知北邊守住了特地趕回來的王大老爺失去了官職,不用上朝點卯,隻能在家跟王丞相商議朝中大小事務,知道此事,很是煩躁:“爹,這事便不管了嗎?”
若蕭遙有了足夠的糧草和軍餉,收複遠城,進而收複永城,北邊將全部由蕭遙主宰。
到那時,王家從前吞下將軍府的那些生意,豈不是又得還給將軍府了?
王丞相麵沉似水:“管不了。”他南逃一次,送家眷南逃一次,本身有了汙點,皇帝麵對他時,便不像從前那樣諸多忌諱了,一旦他拿大道理砸皇帝,皇帝肯定拿他兩次南逃的“貪生怕死”行為來反駁。
更不要說,他如今連皇帝都見不到。
王大老爺神色陰鷙,過了半晌才說道:“希望許尚書那老兒有些辦法。”那老家夥一向陰險又不要臉,想必能扭轉局麵罷?
卻不知,許尚書同樣沒有辦法。
他和王丞相一樣,從前能夠將皇帝噴個狗血淋頭,是因為站在道義上跟皇帝講道理,字字句句全是先賢的道理,讓皇帝無法反駁。
可如今,他和王丞相一般,南逃一次,送家眷南逃一次,再說什麼大道理,便有些好笑了。
許大老爺啜了口茶,看向許尚書:“爹,難道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蕭遙收複遠城?”收複遠城自然是好的,可是看由誰來收複。
尚書府跟將軍府早就交惡,是十分不願意看到將軍府重新崛起的。
許尚書淡淡地道:“想收複遠城沒那麼容易。”蕭遙如今沒辦法收複遠城,是因為不願意殺擋在陣前的大興朝俘虜,而那些俘虜不少,蕭遙為了假仁義,隻能等。
她每等一天,都得用掉大批糧草和軍餉,他倒要看看,皇帝能夠支撐蕭遙浪費多少天!
便是皇帝能容忍蕭遙浪費糧草和軍餉,他和百官都不同意,屆時參蕭遙一本,證據確鑿,他倒要看看,皇帝還如何包庇蕭遙。
許大老爺聽了,忙問:“怎麼說?”聽完許尚書的分析,頓時笑了起來:“爹說得有道理。這次,蕭遙進攻,我們便參他不顧黎民百姓,屠殺遠城的壯丁。若不攻城,我們便參她窮兵黷武,大量耗費糧草和軍餉,導致國庫空虛!”
說完這些話,他自己忍不住首先笑了起來。
蕭遙這次,進不得退不得,隻能倒大黴。
王丞相在次日朝會後,得知許尚書一派沒什麼動靜,坐在書房琢磨了一番,便知道許尚書打的什麼算盤,當下便也決定靜觀其變。
王大老爺則很焦灼:“爹,怎麼辦?許家那老頭子不管,大學士那邊也不管,我們便任由蕭遙在北邊坐大嗎?”
王丞相喝道:“坐下,激動什麼?”罵完了,才將許尚書的盤算一一講給王大老爺聽。
王大老爺聽完了,鬆了一口氣,笑容滿麵地說道:“這可真是個好法子,許尚書不愧是個狡詐的老東西!”又長聲笑道,“如此一來,蕭遙彆指望在北邊有建樹了!”
蕭遙在北邊沒有建樹,就代表沒辦法徹底掌握北邊,屆時,在北邊的生意,王家還能做!
因為想通了這些關節,王大老爺和許大老爺這兩個被皇帝親口說永不錄用的閒人,出門時走路帶風,心情奇好。
這天,王大老爺有些無聊了,想起昨日千金樓來了個美貌的賣唱姑娘,心裡癢癢的,跟家裡說一聲,便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外走。
剛走到影壁處,就見管家引了個臉色難看的官員進來。
王大老爺見了心中一突,有了不好的預感,想了想,便往回走,直奔王丞相接待其他官員的客廳。
他剛走近,便聽到那官員道:“丞相大人,大事不妙啊!”
王丞相問道:“細細說來。”
官員道:“今日早朝時,皇上收到蕭將軍發來的急報,急報中說,蕭將軍已收複遠城,讓皇上儘快派管理遠城的官員北上重建。”
王丞相的聲音帶上了驚詫:“此事當真?”
王大老爺聽得心中一沉,顧不得彆的,馬上走了進去。
剛走到門口,便聽到那官員道:“此事千真萬確!皇上在朝堂上一邊督促戶部即刻準備好糧草和軍餉,又開始物色管理遠城的官員。且皇上對蕭將軍極其有信心,還打算連永城的官員也提前選好,一旦蕭將軍收複永城,便馬上派官。”
王大老爺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再無原先出門看美貌賣唱小娘子的喜悅,他難以置信地道:“怎麼可能?是不是蕭遙為了往自己臉上貼金,特地虛報?”
那官員搖搖頭,道:“這種事如何能造假?”
王丞相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大老爺,這才問來稟告的官員:“可曾說過,蕭將軍是如何收複遠城的?遠城的壯丁俘虜,損傷如何?”
官員道:“隻有寥寥幾個受傷,其他儘數安全。”
王丞相和王大老爺頓時麵沉似水。
沒有傷及俘虜,又打了勝仗,他們便是想拿捏蕭遙也無從拿捏。
許尚書從女婿周侍郎那裡知道蕭遙成功收複遠城一事,瞬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
過了許久,他才咬著牙道:“倒算她有幾分造化。”頓了頓又問,“皇上可曾賞賜將軍府?”
皇帝如今將蕭遙當成了最為得用的重臣,肯定會想方設法賞賜將軍府的,以蕭遙如今的戰功,說不得,皇帝會給將軍府升爵,讓將軍府重新變回國公府!
周侍郎露出異色:“皇上倒沒怎麼提賞賜。”很快臉色一變,道:“或許是等蕭將軍收複永城後,給將軍府升爵。”
許尚書也是這麼個想法的,臉色陰沉陰沉的。
周侍郎見他臉色難看,便寬慰道:“瑾兒此次也跟著一同收複遠城,想必立下許多功勞。他是讀書人出身,又有實在的功勞,將來我們再使力,他在仕途上定能走得更遠。”
許尚書沒說話。
許瑾有功名,又背靠他這個祖父,即使沒有去北邊掙下的功勞,他也能推他走得更遠。
所以,還不如讓他跟蕭遙都沒有北邊這功勞呢。
許尚書以為,聽到蕭遙收複遠城的消息,自己的心情就夠糟糕的了。
不想次日早朝結束,更糟糕的消息還在後頭。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周侍郎,站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皇上當真封將軍府為國公府了?”
周侍郎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原本,是無人提及的,可勤國公那老東西出列,認為蕭遙收複遠城,需要好好賞賜,免得寒了功臣的心,於是皇上便下旨將將軍府升為國公府。”
許尚書臉色鐵青:“皇上到底在想什麼?”收複遠城便升爵,若蕭遙再收複永城呢?
賞賜什麼?
太過了,實在太過了!
許尚書的喉嚨癢癢的,再次想起從前將皇帝噴了個狗血淋頭的事跡。
他多希望,此刻也能像從前那樣,進宮噴皇帝一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