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丞相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是啊,如果有這麼個人,他為什麼要幫承恩公和建安侯呢?
須知太後雖然聽政,但她終究隻是太後,永遠成不了氣候的。
左思右想都沒想明白,方丞相道:“先讓人查查罷。”
這時光祿大夫開口:“會不會,那人單純是承恩公和建安侯的幕僚呢?畢竟以兩家如今的聲望,再加上太後,足夠吸引真正的人才了。承恩公和建安侯一貫野心不大,他們這個幕僚,興許隻是為了推出建安侯世子。”
杜侍郎點頭:“這倒也有可能。畢竟年輕後輩是一個家族的希望,建安侯世子做出成績來,再有太後這個妹子,將來前途無量。”
方丞相是個老狐狸,他雖然覺得光祿大夫和杜侍郎的話有道理,但是不查清楚,終究不放心,畢竟承恩公府背後還站著赫赫有名的逍遙客呢。
這樣的人脈,著實令人心驚。
成國公夫婦自從看到蕭遙聽政,便一直提心吊膽,擔心蕭遙什麼時候對付他們。
成國公不是個願意等死的人,提心吊膽沒幾天,很快當機立斷,投靠了五王爺,但表麵上,卻和二王爺交好,偽裝成王爺的人。
同時,他讓成國公夫人進宮跟吳佩玉訴苦國公府大不如前,讓吳佩玉跟西太後交好,受庇於西太後,取得西太後的信任。
可惜宋惜容對敢於傷害她孩子的人恨得牙癢癢的,一直記著吳佩玉是婉淑妃的侄女,所以無論吳佩玉如何討好,宋惜容都不為所動,還借故擺臉色或者借著吳佩玉出錯來教訓吳佩玉。
吳佩玉是大小姐脾氣,想到自己屈尊降貴討好西太好這麼一個青|樓|妓|女出身的下|賤|貨|色本就難受,這下|賤|貨|色竟然還敢對她擺臉色,哪裡受得了?很快便冷了臉,再不去宋惜容跟前了。
蕭遙在朝堂上暗中安插人手已經熟門熟路,半點不露形跡,又見安居營徹底辦起來了,就連安居營那些紡織業,也都開始出產布匹衣服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一直不動的成國公身上。
原主上輩子被拐走,不幸淪落風塵,便是被找回,也是一出陰謀,最終連累闔府被抄家,自己更是絕望之下一頭碰死,可謂悲慘至極,造成這個悲劇的主使者雖然是皇帝,但是直接的罪魁禍首卻是成國公夫人。
所以,她是絕不會饒過成國公的!
蕭遙開始翻舊賬,將從前彈劾成國公的所有折子翻出來,準備辦成國公。
隻一點,成國公依附二王爺,她不打招呼就辦成國公,很有可能引起二皇子勢力的反彈,這對她目前的處境來說,不是很好。
略一思索,蕭遙便悄悄讓人對二王爺放出風聲,說有人彈劾成國公,她打算秉公辦理。
二王爺很快得到消息,他隻是思索了不到一刻鐘,便決定放棄成國公——成國公依附上來的時間不長,他和成國公根本就沒多少交情,實在不值得為了他和太後對抗。
如果是安居營賑災之前,二王爺還不怎麼將太後放在眼內,可是安居營辦得很是妥當,還在士林中名聲很好,他便不敢跟太後對著乾了。
成國公雖然和二王爺是塑料情,但是見二王爺幾乎沒怎麼猶豫便放棄自己,心裡直罵娘,馬上悄悄去找五王爺,求五王爺救命。
五王爺也很為難,歎著氣對成國公說道:
“如今士林都在讚承恩公和建安侯,也讚太後,因為他們都認為,那麼多藏書,是太後恩準從宮中搬出來的。你被參,又的確是事實,太後辦你,那些一貫清高的士林中人沒準會拍手稱快。本王雖然有些勢力,但也沒到跟整個士林對著乾的程度啊。”
成國公又忍不住在心裡罵五王爺不是東西,二王爺和他是塑料情,不救他就算了,他和五王爺,可是真情啊,五王爺居然也不肯救他,未免太薄情了。
五王爺也知道,依附自己的人有難,自己卻見死不救,傳出去名聲很難聽,當下便說道:“依本王看,你不如先生病,躲一躲?”
成國公知道,五王爺這不是幫自己出主意,而是想先穩住自己,便敞開了說:“王爺,便是生病,太後要拿老臣治罪,老臣也逃脫不開的啊。如今太後在朝中隻是個傀儡,王爺多動用幾個人,勢必能成事的。”
五王爺瞬間黑了臉:“太後是傀儡,可是有四個顧命大臣啊。其中承恩公和安國公都是偏向太後的,太後想辦你,你說他們是否支持?承恩公在安居營賑災中名聲那麼好,絕對可以一呼百應。你讓本王怎麼保你?”
成國公看向五王爺:“難道,臣便束手就擒麼?”他不甘啊,著實不甘啊!
當初他和自己妹子婉淑妃幾乎弄得先帝斷子絕孫,算是得罪狠了先帝,可最終還是憑借他超高的手段,讓先帝不僅不殺他,還重用於他。
有過這樣輝煌的戰績,他如何甘心引頸就戮?
五王爺也煩惱:“那本王如今,也著實沒有辦法啊。本王隻是個沒什麼實權的王爺,真的幫不上忙。”
成國公聽了,頓時絕望起來。
他冥思苦想,希望說服五王爺無論如何都要救他一命。
但這時,五王爺有訪客到來,讓他先回去了。
成國公冒著大雪回府,馬車行到路上,聽著街邊乞丐虛弱的“大人行行好”叫聲,忍不住掀開簾子看過去。
看了一陣,他放下簾子,眸中閃過決絕。
他不想成為乞丐,不想在大雪天裡饑寒交迫,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挺過去!
回到成國公府,成國公將自己關在書房,冥思苦想起來。
成國公夫人自從得知成國公回來之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裡,而且關在裡頭老半天了,有些擔心,便親自去書房找成國公。
她剛要敲門,門便從裡麵打開了。
成國公站在門內,看見她,便說道:“夫人,你來了,老夫正要去尋你。”
成國公夫人有些詫異:“國公爺找妾何事?”
成國公道:“你進來說話。”又對成國公夫人的幾個丫鬟以及自己的護衛小廝說道:“爾等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接近,也不許任何人偷聽。”
書房內,成國公夫人見成國公鄭重吩咐後,便將門反鎖,一顆心忍不住提了起來,低聲問道:“國公爺,二王爺和五王爺都不肯伸出援手麼?”
成國公搖了搖頭:“他們認為士林中的人會幫成國公和太後說話,說不敢保老夫。”
成國公夫人頓時大急:“那可如何是好?國公爺,咱們家可不能倒啊。”
成國公點頭,目光閃過一抹肅殺:“你說得沒錯,我們家,絕不能倒。”
成國公夫人目光一亮,看向成國公:“國公爺有什麼法子隻管說來,妾幫得上的,一定會竭儘全力幫忙。”
成國公忙道:“此事正是要委托夫人,而且,成敗關鍵,皆係於夫人身上。”說完湊到成國公夫人耳旁,如此這般說了起來。
成國公夫人聽得臉色大變,不住地搖頭:“這、這太冒險了,若失敗,便會連累玉兒,甚至會讓玉兒死無葬身之地的!”
成國公雙手緊緊地握住成國公夫人的肩膀,讓她看向自己,沉聲道:
“夫人,若玉兒肯做,我們家說不定能奮力一搏,搏出一份潑天的富貴。可若玉兒不肯幫忙,我們府上,大哥兒和二哥兒,便率先死無葬身之地了。所以,請夫人鄭重考慮,到底做不做。”
成國公夫人聽著這艱難的選擇,難過得哭了起來:“我怎麼這般命苦啊,手背手心都是肉,這叫我如何舍得?”
成國公一邊幫成國公夫人擦眼淚,一邊沉聲道:“夫人,拚一把,還有一線生機,而且我們會繼續享受富貴,若不拚一把,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成國公夫人聽了,心如刀割,她實在沒有辦法做取舍,便看向成國公:“太後娘娘當真會辦我們麼?先帝也曾拿太後出氣,想必,太後怨恨先帝,並不想為先帝報仇呢?”
成國公道:“你到如今,還以為太後是為了先帝才對我們出手麼?”
成國公夫人一臉眼淚地看向成國公:“難道不是麼?”
成國公恨鐵不成鋼:“夫人怎地如此糊塗?難不成你忘了當初我們埋在建安侯府的釘子突然全都被鏟除了麼?那個時候,想必建安侯府和太後,便懷疑到我們國公府了。”
成國公夫人卻不怎麼相信:“若他們當真懷疑我們國公府,怎地太後聽政之後,沒有馬上對我們出手?再有,孝平帝未死時,表麵上也表現出對當時太子妃的看重,太子妃若知道是我們害她被拐走的,怎地不發作?”
在她心中,不發作,便是因為並不知道內情。
成國公說道:“當時東宮腹背受敵,她能做什麼?便是她想做什麼,先帝也不會讓她做啊,畢竟先帝並不敢明著得罪當時的國公府。”
成國公夫人聽了,沉默下來。
成國公見她不說話,便又說道:“夫人,此事你需要及早做決定才是。拖得遲了,隻怕你連宮門都進不了。”
成國公夫人垂淚:“當初為了討好先帝讓玉兒去服侍先帝,已是萬分對不住玉兒了,如今還要讓她做這種砍頭的事,對她未免太殘忍了。”
成國公氣得直吹胡子:“你就是婦人之仁!”說完讓成國公夫人在書房內考慮清楚,自己則一拂袖走出去,命成國公夫人將府上的兩位小公子帶到書房來。
成國公夫人還在掙紮猶豫之際,成國公帶著兩個粉雕玉琢一般的小童進來。
兩個小童一進門,便邁著小步子跑向成國公夫人:“祖母,你怎麼哭啦?大哥兒幫你吹吹,吹吹便不疼了……”
成國公夫人聽到大孫子關心的話語,再感覺到雙腿被小哥倆抱住,悲從中來,忙蹲下來抱住兩個小孫子。
兩個小孫子童言童語安慰成國公夫人,讓成國公夫人心中的天平,很快倒向了國公府。
命人將兩個小孫子帶出去後,成國公夫人紅著眼圈看向成國公:“國公爺,若玉兒得手了,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如何能保證,到時我們國公府可以存活下來,而不是被抄家滅族?”
成國公說道:“我們隻能拚一把了。五殿下有野心,也有能力,我們讓他保下我們,想必他會樂意的。若不樂意……”他眼中的殺意宛如有形,“那邊同歸於儘好了!”
成國公夫人見成國公並無把握,複又猶豫起來,說道:“太後徹查國公爺,未必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依妾看,不如認罪算了,最起碼,不用被抄家滅族。”
成國公來來回回勸說了許久,見成國公夫人始終不肯答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當下便道:“你莫忘了,太後是要報當年被拐和淪落風塵的大罪,你說,這種仇,太後會放過我們國公府麼?”
成國公夫人聽到這話,目光陡然一亮:“國公爺,我們拿太後曾淪落風塵一事要挾太後,你看如何?”
成國公冷笑:“你有證據麼?知情人差不多都死了,你哪裡來的證人?再有,如今太後雖然不至於大權在握,煽動禦史和士林中人一起對我們國公府出手,也不是難事。更不要說,除了太後,還有個安國公!隻怕我們稍微露出點風聲,安國公便會滅了我們。”
如果有彆的法子,他怎麼會不用?而是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行事?
成國公夫人於當日下午進宮,用的借口是求吳太嬪向太後賠罪,讓太後手下留情。
由於擔心無法進宮,成國公特地拜托二王爺和五王爺幫忙。
二王爺和五王爺想著幫不上成國公,會讓其他依附過來的勢力心寒,見成國公提這樣的小要求,二話不說便同意了,二王爺甚至直接讓王妃將成國公夫人帶進宮。
有二王妃帶著,成國公夫人順利進入宮中。
她先循例去拜見兩宮太後,之後才去吳太嬪宮中。
蕭遙得知成國公夫人進宮以及進宮的理由,當即便讓千秀好生注意著吳太嬪那裡的動靜,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報。
晚間,千秀來報:“成國公夫人和吳太嬪屏退左右在房中說話,因裡頭放了滴漏,說話聲音有小,宮女們並不曾打聽到什麼消息,不過,成國公夫人離開後,吳太嬪一直在怔怔出神,間或又不住地流淚。”
蕭遙聽著覺得並無不妥,但正是這種不妥才顯得有問題,想了想又問:“吳太嬪可有焚毀什麼東西?”
千秀很是肯定地搖頭:“並無。”
蕭遙這下,便猜不到吳太嬪和成國公夫人是否密謀,又密謀了什麼了。
次日,蕭遙剛轉醒,便聽到千秀來報,說吳太嬪在外求見。
蕭遙讓人將吳佩玉請進來,在外頭坐著等,她自己梳洗畢,坐下準備用朝食,這才命人請吳佩玉進來。
吳佩玉甫一進來,便馬上跪下:“娘娘,臣妾自知家父做了錯事,須按律例處理。然妾作為女兒,著實無法眼睜睜看著家父被問罪,累及家母,所以,請太後娘娘從輕發落。”
蕭遙因著知道吳佩玉被太子打過,心中對她是有幾分同情的,此時聽了她的話,心中不喜,便冷冷地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事按律例處理,你不必多言。”
吳佩玉聽了,不住地磕頭:“太後娘娘,請您高抬貴手,饒過成國公府罷。”隨後不管蕭遙怎麼拒絕,她都不住地磕頭。
蕭遙還沒用朝食,著實不想跟吳佩玉多浪費時間,當下再次表明態度,便讓千秀叫宮人將吳佩玉帶回她宮中。
她剛用完早膳,便聽到吳佩玉已經轉去求宋惜容了。
“去求西太後了?”蕭遙重複著這話,很快一翻身坐起來:“壞了!馬上去聖母皇太後宮中!”
千秀見了,嚇了一跳,一邊跟蕭遙出去一邊問:“娘娘,怎麼了?”
蕭遙顧不上答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問:“吳太嬪去聖母皇太後宮中多久了?”
千秀馬上看向在門口傳話的宮女。
那宮女忙道:“吳太嬪剛回到自己宮中,便馬上去尋聖母皇太後了。算起來,超過一刻鐘還沒到兩刻鐘。”
蕭遙聽了,越發急起來,乾脆對初言初語道:“你們先去聖母皇太後宮中,不管見著什麼,先阻止,確保皇上和聖母皇太後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