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娘子思慮再三, 覺得李永真當真算是比較好的選擇,再聽到流言, 覺得若沒了李永真,蕭遙隻怕選不到更好的,因此一邊心裡埋怨李家,一邊勸蕭遙接受。
她勸的理由還是原先那個:“李家是願意讓女子掌家以及插手生意的,你嫁進李家,下半輩子絕不會虛度,想做些什麼也能做成, 總比一事無成的好。”
蕭遙是真的對李永真無意, 當下搖頭:“師父, 你不必再說, 我不想嫁給少東家。”說完埋頭刺繡。
孫娘子見她半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隻得歎了口氣。
恰逢這是冰人上門, 幫李永真說蕭遙。
孫娘子抱著可惜的心情, 婉拒了這門親事。
冰人很是吃驚:“李公子各方麵的條件都極好, 怎地不答應?咱們女人啊,考慮事情得考慮現實一些, 李公子是難得的好人選了,你們姑娘莫要錯過才是。”
孫娘子繼續婉拒,說想多留蕭遙兩年。
冰人知道, 這是托詞,目光一轉,忽然壓低聲音對孫娘子道:“孫娘子,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家姑娘的身份不似表麵上這麼簡單罷?”
孫娘子搖搖頭說道:“我們姑娘就一個身份,哪裡還有什麼身份?”
冰人看了一眼四周, 低聲道:“若沒有,怎地瞧不上李家公子?若沒有,怎地上次張喜來你們這走了一趟之後,回去便摔斷了腿?指定背後是有身份的。你告訴我,我必不會告訴彆人。”
孫娘子吃驚:“張娘子摔斷了腿?這是怎麼回事?怎地從未聽人提起過?”張喜來提前,沒見著她竟直接跟蕭遙這個當事人說起來,她事後從伴月口中得知,氣得不行,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冰人見孫娘子的確不知的樣子,就有些疑惑,嘴上答道:
“我們又哪裡知道呢?隻是聽說,張喜在路上走著,忽然有一匹驚馬衝向她,差點沒將她撞下懸崖,她死死扯住一株小樹,才沒摔死,但腿到底是斷了,上不去也下不來。幸好當時侯府的人路過,張喜這才獲救了。”
“阿彌陀佛,竟如此凶險麼?幸好沒事。”孫娘子雙手合十。
冰人點頭:“可不是麼?”又旁敲側擊幾句,得知的確不是蕭遙的人脈,便又勸孫娘子答應這門親事,苦勸無果,隻得怏怏而歸。
孫娘子去將自己答複冰人的話跟蕭遙說了,閒談間又提起冰人張喜的慘劇。
蕭遙原本是漫不經心的,聽到這裡,一下子來了精神,道:“張喜當真被驚馬撞了?沒查出驚馬到底是誰家的麼?”
孫娘子搖了搖頭:“方才那冰人是這麼說的,彆的我便不知了。”
蕭遙坐在一旁琢磨了起來。
張喜這事,說是倒黴正好遇上了,也是說得通的,但是思及張喜被她利用去氣了樓慕顏一通,被惱羞成怒的樓慕顏報複的可能性更大。
若當真是後者,那樓慕顏可真夠冷酷無情和殘忍的。
這時伴月急匆匆從外頭走進來,一臉惱怒地道:“外頭那些混賬東西,一張嘴還不夠她們吃飯的,一天天的在這造謠。還口口聲聲說少東家身份高貴,他們那眼界瞧著少東家自是各種好的,可我們姑娘又不是她們……”
圓月、蕭尋真、蕭尋韻幾個也都一臉怒意地點頭附和。
這時伴月已經走近蕭遙了,對蕭遙道:“姑娘,我看這李家也不是好的,莫若我們回去原先那園子罷。”
圓月和蕭尋真幾個帶著楊越救下的姑娘走了進來,聽了這話,再次紛紛附和:“對極,就該回去。”
被楊越救下的少女麵帶紅暈:“楊公子可不比那李公子好得多麼?回去再好不過了。”
蕭遙聽著這些吱吱喳喳有點無語,揉了揉眉心說道:“我們在這裡是有事做的,所以不許再說回去之類的話了。若真到了要回去的那一天,我定會帶你們走。還有,旁人說什麼與我不相乾,你們不必管。”
這作坊裡很多婦人都是鄰近村子裡的,慣愛一邊乾活一邊說些閒言碎語,真要跟他們計較,哪裡計較得過來?
楊越在院子裡住了兩日,總覺得天地之大,隻有自己一個,因此便起身去蕭遙原先住那屋子。
隻是屋子裡已經被收拾乾淨了,看不出什麼。
楊越走到窗前,眼前仿佛便浮現出蕭遙在窗下看書或者刺繡的模樣,他走到桌前,仿佛看到她坐在燈下描花樣子的模樣……隻是一抬頭,才發現,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楊越重重地揉了一把俊臉,壓下心裡頭的各種想法,心煩氣躁地往外走。
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裡,便信步亂走。
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忽聽有人問:“這位公子,你可是要尋人?”
楊越回神,抬頭一看,見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李家那聯合作坊處,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了起來。
守門人見了,又問了一次。
楊越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然而走出沒兩步,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沿著李家作坊一步一步慢走,走到一處便停下,看著裡頭出神。
蕭遙要刺繡,但是也想知道顏色以及染坊情況,因此定會在此處住下,方便兩處查看的。
此刻,她便在裡頭刺繡罷。
楊越不知站了多久,見巡邏的人來了三次,已經用很不善的目光看著他了,這才慢慢轉身離開。
走出沒兩步,便聽到牆內一道女聲道:“就是啊,她以為自己是誰呢,一個繡娘罷了,竟敢瞧不上少東家。以少東家的家世與品貌,能瞧上她,是她的造化了。”
“興許蕭姑娘以為自己改良了繅車,又有一手好刺繡,能嫁平陽侯府的公子呢,哈哈哈哈……”
楊越原本並不想聽彆人的閒言碎語的,但是聽到“蕭遙”二字,俊臉便沉了下來。
他抱著劍,斜倚在牆上,豎起耳朵聽裡頭的討論。
聽明白事情原委了,他臉色陰沉,大踏步離開。
巡邏的人見他一直在此徘徊,怕他是壞人,正要攔下他問話,卻見他俊臉一沉,一股殺意洶湧而出:“滾——”
頓時,幾個巡邏的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來。
等楊越走遠了,他們看著楊越的背影,想到方才竟被他一個字喝退,臉色都有些難看。
卻說楊越,離開作坊,沒有回原先住著的院子,而是去了另一處,將自己原先從山賊以及貪官汙吏那裡得來的一些金銀珠寶翻了出來,正打算挑幾樣貴重的,但剛挑了一件便覺得,整個箱子拿過去,比挑出來好了不知多少倍,當下抱著箱子,就要出門。
走到院子時,他停下腳步,看著自己那些打鬨吹牛的下屬,沉聲道:“都回去換上好衣服,再幫我去置辦些東西,隨我走一趟。”
蕭遙剛吃完晚膳,正在散步,見四周的女工對自己指指點點,料想是說她拒絕少東家李永真的事,也沒在意,仍舊慢悠悠地往前走。
走出沒幾步,就見李大太太扶著丫鬟的手迎麵走來。
李大太太見了蕭遙,快步走了上來,笑道:“蕭姑娘這會兒是散步麼?吃飯了不曾?”
蕭遙含笑道:“吃了,李大太太吃了不曾?”
“我也吃過了。這會兒過來,一是想看看你習不習慣,二是好些天沒來這裡了,特地過來看看,不然時間長了都不熟悉這裡了。”李大太太笑著說道。
她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蕭遙,想知道蕭遙為什麼要拒絕李永真。
不是她誇口,李永真在桑城這一帶,絕對是百裡挑一的存在了。
蕭遙雖然生得好,為人也聰明,才華亦很出眾,可是她隻是個孤女,家裡沒人啊,嫁給李永真,絕對是高攀了,她為什麼不同意。
蕭遙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露出恰到好處的禮貌,又寒暄兩句,便打算跟李大太太分開。
李大太太很想親自問蕭遙,但這裡到處是人,問了彼此都得丟臉,當下道:“蕭姑娘上次那計劃,我還有些不明白的,想跟蕭姑娘請教一二。”
蕭遙知道她是有話要和自己說,又思及這次說清楚了,以後再不會遇上這些破事,當下點頭:“既如此,我們便一道回去罷。”
話音剛落,東側便來了一個巡邏的,他先行了禮,這才對蕭遙道:“蕭姑娘,你兄長來了,在外頭說要見你。”
李大太太有點吃驚:“你兄長?”
蕭遙想到來人應該是楊越,當下便道:“想來是找我有事,你去將他帶進來罷。帶進我的園子裡。”
巡邏人聽了,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看了李大太太一眼,轉向蕭遙,問道:“單接蕭姑娘的兄長進來,還是將他的下屬也帶進來?”
蕭遙還是頭一次知道楊越有下屬,猜想他最有可能是想找自己幫忙診治他的下屬,不然不會將人帶過來,當下道:“全部帶過來罷。”
巡邏人見李大太太臉上含笑,始終沒說話,便知道李大太太也是這意思,忙點了點頭,轉身快步出去了。
蕭遙和李大太太剛回到她住下的園子沒多久,就聽到外頭響起了腳步聲。
她轉過身,看向門口,人忽然就愣住了。
隻見楊越一身昂貴的雲錦衣裳,發簪是一根鑲嵌著金玉的玉簪,腰間一條鑲嵌著各色寶石的腰帶,除此之外還有垂在腰側的羊脂玉佩——整個看著,就是個出身富貴之家的貴公子,一身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