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知暖見樂未竟由始至終始終不肯承認害了蕭遙, 此時又說得懇切,想起他從前待蕭遙的確敬重有加,十分聽話, 不免有幾分遲疑。
錢三鐸見了, 怕這個心軟的師弟會聽了樂未竟的話,指著樂未竟,搶先說道:“你害了你師父,還想去見她?依我看,你不是要見她,你是想趁機殺了她吧?”說完對圍攻樂未竟的眾弟子說道, “立即拿下他, 關進思凡洞。”
水未瀾幾個聽到“思凡洞”,俱都臉色大變。
各個門派都有思凡洞,但這並不是個好去處, 甚至可以說, 對所有修者來說,思凡洞是最臭名昭著的地方。
因為修者一旦被鎖進思凡洞, 便會被思凡洞吸走修為,漸漸成為一個凡人。
這是個專門削掉修者仙基的地方, 在裡麵,逃不掉, 避不開,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修煉出來的元力一點點被耗儘,整個人從仙體慢慢跌回凡體。
被關進思凡洞裡的修者,很多不是被削為凡人之後老死的,而是在看著自己由仙變凡受不了而發瘋自儘的。
樂未竟聽到自己要被關進思凡洞,也是心中一驚。
冷知暖亦有些吃驚, 他扭頭,看向錢三鐸:“師兄,關進思凡洞會不會過了?”
錢三鐸用欲處之而後快的目光盯著樂未竟,道:“他毀了我們逍遙門的希望,不管怎麼對付他,都不過分!”說完見跟樂未竟對打的弟子們仍然拿不下樂未竟,當下親自出手。
他一出手,本就難以支撐的樂未竟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
轟——
他中了一掌,吐出一口血,目光看向山峰上蕭遙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咬破了舌尖,讓體內的元力暴漲。
他不能死,就算是為了她,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
水未瀾、柳未舒和葉未央三個看得出錢三鐸是鐵了心要拿下樂未竟,心中都十分焦急,但要出去幫樂未竟吧,又下不了決心——樂未竟害師父至此,他們該怨他恨他,但想起一起相處的情分,想起樂未竟對蕭遙的敬重,又覺得樂未竟不會這麼做。
但如果樂未竟真的這麼做了呢?
他們沒法判斷,所以一直猶豫不決。
轟——
錢三鐸再次打出淩厲一擊,趁著樂未竟臉色雪白地踉蹌著後退,他馬上飛身上前,大手抓向樂未竟。
水未瀾、柳未舒和葉未央三個握緊拳頭,呼吸急促地看著——他們仍然在猶豫。
忽然,葉未央動了,他快速掠出,衝向錢三鐸。
錢三鐸抓向樂未竟的手不變,另一隻手回來擋住葉未央,嘴上喝道:“葉未央,你敢攔我?”
葉未央擊向錢三鐸的手跟錢三鐸的手撞在一起,他整個人一下子飛了回來,嘴上說道:“弟子不敢——”
錢三鐸卻顧不上跟他說話,因為他另一隻手沒能拿下樂未竟,當下連忙扭頭看過去。
這一看,頓時沉下了臉。
因為,不遠處,一隻葫蘆模樣的法寶,正將樂未竟吸過去。
錢三鐸認出這是葉未央的法寶,心中氣惱,冷哼一聲,再次掠向樂未竟,大手五指張開,抓向樂未竟。
他的大手剛靠近樂未竟,便感覺到渾厚的元力以不可阻擋之勢向自己傾瀉而來,忙快步後掠。
但是隻後掠幾步,他心中暗道不好,忙瞬移向樂未竟,嘴上叫道:“知暖,封鎖四周!”
可是已經遲了,在他喊出來的這片刻功夫,樂未竟的身影忽然便消失了。
錢三鐸瞬移到四周找了一遍,又放出神識感應了一遍,發現樂未竟的確不在這裡了,便陰沉著臉,看向葉未央:“同師門叛徒勾結,你該當何罪?”
葉未央一聲不吭,跪了下來。
錢三鐸指著葉未央,急促地喘著氣,咬牙道:“同叛徒合作,等同叛徒,拿下他關進思凡洞!”
水未瀾和柳未舒見樂未竟逃離,剛暗暗鬆了口氣,便聽到錢三鐸要嚴懲葉未央,頓時大驚失色,忙上前,在葉未央身旁跪下:“未央絕不會背叛師門的,請錢師伯明鑒!”
冷知暖也上前來:“師兄何必動怒,今日你我皆知,便是未央這孩子不出手,樂未竟也能逃掉的。”
錢三鐸哼了哼,沒有說話。
從樂未竟最後一擊表現出來的渾厚元力可以看出,的確如冷知暖所說,但是讓一個害了逍遙門希望的叛徒逃走,他惱怒到了極點,這才忍不住遷怒於人。
冷知暖見錢三鐸不說話,便看向葉未央三個:“好孩子,你們起來吧。未舒回去收拾一下,晚些來接你師父回去好生照顧。未瀾和未央兩個,最近便不要外出了,留在越峰上給你師父護法。”
水未瀾三個聽了忙謝過冷知暖和錢三鐸,隨後趕緊回越峰收拾。
錢三鐸看了冷知暖一眼:“你倒是會裝好人。”
冷知暖笑了起來:“還得謝過師兄成全。”
錢三鐸道:“我知道你思慕蕭遙師妹已久,但一切都不能越過讓蕭師妹成仙這件事。若師妹有希望成仙,你便不許提你的心意,若她終究無法成仙,我們會勸蕭師妹同你結為道侶的。”
“好。”冷知暖點點頭。
他知道,在錢三鐸心目中,維護師門的利益,讓師門發揚光大,比什麼都重要。
如今錢三鐸一心幫蕭遙成仙,卻也願意給他機會,讓他給蕭遙的幾個弟子示好,顯然也是有心要成全他的。
錢三鐸又道:“立即加派人手去捉拿樂未竟。”說到這裡,目光中閃過殺意,“若沒法活捉,便殺了他!”
蕭遙成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希望,樂未竟居然敢毀掉他的希望,當殺!
冷知暖一怔,忙道:“師兄,這會不會太殘忍了?依我看,不如多花些時間,將他帶回來處置?你也知道,蕭師妹相當看重這個關門弟子的。”
錢三鐸道:“樂未竟犯下如此大錯,甚至有可能毀掉我們逍遙門,如何能容他?”越想越生氣,冷哼一聲拂袖走了。
冷知暖歎息一聲,吩咐弟子去捉拿樂未竟,最後還是忍不住叮囑道:“儘量活捉,不要傷他性命。”
到底是蕭遙的關門弟子,拿下交給蕭遙處置最是合適。
吩咐完之後,冷知暖回到秀峰。
他知道不適合探視蕭遙太勤,免得傳出什麼閒話,但心中著實擔心,因此還是走進左邊的小院,前去看蕭遙。
蕭遙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眉頭深深地皺起來。
她仿佛又回到了煉心的那些世界。
在那些世界,她從要求自己不拖不欠公正辦事到識得了民生,體會到了世人之苦,進而為改變那些人的苦難生活而努力變強,努力為他們爭取什麼,甚至,在某一個世界,因為不想勞民傷財,致使死傷無數,她甚至失去了一貫的磊落與大義,卑鄙地以武力要挾另一派,要求他們讓出利益。
之前,她以為這是自己在煉心時明悟的道理,從來不懷疑,這是樂未竟對她使用融魂的效果。
她以為,樂未竟對她使用融魂,隻是為情。
在無數的世界,他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與自己糾纏甚深,在有的世界,她與他相愛,結成了夫妻,在有些世界,她與他,始終陌路。
她想過千種萬種,都從來沒有想過,樂未竟會害她。
我神魂受損,真的是你的計劃嗎?
未竟?
冷知暖走進房中,看到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的蕭遙,心都要碎了。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去,想伸手輕撫她的臉,幫她撫平緊皺的眉頭,可是走到蕭遙跟前,他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他有什麼資格呢?
這時,他聽到了蕭遙的低聲呢喃。
“師妹,你說什麼?”冷知暖以為蕭遙的傷情有變化,忙湊近了蕭遙。
湊近之後,他聽到了蕭遙的呢喃:“未竟,未竟——”
冷知暖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著蕭遙。
這時外麵傳來了柳未舒的聲音:“冷師伯,我們來帶師父回去——”
冷知暖回神,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你喚兩個小童幫忙把,務必要照顧好你師父……”說完,他步履匆匆地走了。
柳未舒三人見冷知暖神色不對,腳步有些踉蹌,都有些擔心:“冷師伯,你沒事吧?”
冷知暖搖搖頭:“我沒事……”說完神思不屬地走了。
柳未舒三人覺得奇怪,但擔心蕭遙,便顧不上冷知暖了,進入將蕭遙帶會越峰。
冷知暖心神大亂,到山頂吹了半日的風,稍微冷靜了一些,這才去找錢三鐸:“師兄,你對融魂知道多少?”
錢三鐸道:“這是一門霸道的功法,能影響煉心之人。當然,既有正麵的影響,也有負麵的影響。正麵的尚且不說,負麵的影響但凡有一丁點,就能毀掉一個修者。”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當初閒適師妹外出曆練時得到了,我們便勸過她不要練,師父也不許我們練,也嚴令閒適師妹不許外傳。沒想到,樂未竟那叛徒,竟悄悄去練這個回來對付蕭遙!”
冷知暖聽了,想起樂未竟始終不肯說出為什麼要對蕭遙用融魂,隻是一再說他不會害蕭遙。
再想到蕭遙方才於昏迷之中喊樂未竟的名字……
冷知暖的目光冷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咯響,心中的嫉妒如同毒藥一般滋長。
那個小子,他一定是使用融魂,讓蕭遙愛上他,同他琴瑟和鳴,在煉心的世界過了一世又一世!
他怎麼敢?!
他怎麼配?!
蕭遙師妹要麼成仙,要麼是他的,樂未竟怎能玷汙她?
一想到在煉心的世界,自己心愛的人跟樂未竟結為夫妻恩愛無雙,他就恨得想殺人!
錢三鐸見冷知暖神色不對,情緒起伏大,還帶著殺意,不由得吃驚:“冷師弟,你怎麼了?是誰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