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二郎讓她帶話,她最終也帶到了,趙桂枝也就沒再叮囑,而是坐在她身邊,說起了旁的事兒。
先說她大嫂薛氏又查出懷孕了,又說孕婦可能會胃口不開,尤其薛氏這會兒查出有孕,等肚子大的時候,豈不是都盛夏了?好端端的人還苦夏呢,孕婦該有多苦啊!
“讓你婆婆多乾些活兒,讓你倆小的歇著去!”聽說苦夏,江奶奶立馬幫忙出主意。
趙桂枝:……
這話還真是隻有奶奶您敢說啊!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趙桂枝忙解釋道,“奶奶您夏天也不好過吧?是不是經常嘴裡發苦?吃啥都沒味兒?我有一個好法子,那就是泡椒春筍。”
把泡椒春筍的美味又說了一遍,哪怕趙桂枝並不是什麼美食博主,可她已經給江奶奶送過兩回吃的了,對於她的手藝,江奶奶本能的選擇信任。
正當江奶奶詢問什麼時候能吃到時,趙桂枝話鋒一轉:“旁的東西都好辦,春筍咋辦呢?本來,要是我公爹他們沒出門,去竹林子裡轉一圈,小半天就能挖一堆出來。可……挖筍是個力氣活兒。”
“嗯,你婆婆是沒啥力氣,她打年輕的時候就沒力氣,長得不好看,人又矮又瘦,乾活還不成。就一張嘴啊,叭叭的可能說了!”
江奶奶是真的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把江母的老底給掀了。
好在這一次,她總算是理解了趙桂枝的意思,拍著胸口保證道,春筍的事情就交給她了,回頭還缺啥,告訴她,她一準兒給辦到!
趙桂枝心滿意足的拿著騰出來的空碗回家了。
就是回家的路上,虎頭一直試圖想要舔碗,隻因趙桂枝急著回家,覺得拿回去洗也是一樣的,結果就導致虎頭一路上都念念不舍的盯著碗。
“虎頭,我問你啊!”趙桂枝把碗拿在手裡,舉高了讓虎頭夠不著,“我不是還留了半鍋在灶屋裡嗎?你為啥非要跟著我出來?你留在灶屋裡不好嗎?你小姑姑耳根子軟,你多求她兩句,她不就舀給你吃了?”
虎頭:……
晴天霹靂啊!
這個消息太過於震撼,直接把虎頭給震傻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
幸好當天晚飯時,他終於吃痛快了。
不過,壞消息還是有的。
薛氏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虎頭吃飽喝足之後,笑眯眯的問他:“虎頭啊,娘對你好還是你二嬸對你好?”
“二嬸好!”虎頭毫不猶豫的大聲回答。
“行吧,那你下個月去就上村學。”薛氏給出了一個虎頭萬萬想不到的結論。
彆說虎頭傻了,趙桂枝都聽懵了:“下個月?不是說明年嗎?他才五歲就上學?”
“他生日大,到下個月月底,就是五周歲的生日了,虛歲也算是六歲了。”薛氏解釋道,“今個兒下午你不是出門了嗎?扁擔他娘來找我了,跟我商量,能不能提前一起去村學。我尋思著,虎頭留在家裡也幫不上啥忙,整天就知道滿村子亂竄,還不如提前去村學呢!好歹拘著點兒他,真玩瘋了,以後怎麼收心?”
“扁擔娘?”趙桂枝從記憶裡扒拉出了這個人,比起特彆能拽著人侃大山的大堂嫂,扁擔娘這個三堂嫂,她確實印象不深了。
薛氏壓低聲音道:“應該是怕念書這事兒出幺蛾子,索性提前送過去,免得一年拖一年的,最後就沒了信兒。”
趙桂枝其實不太能理解,不過這事兒說白了,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她點頭表示知道了,再看虎頭,小臉上寫著滿滿的茫然。
“讓你姑姑給攤煎餅,再裹上素肉乾,帶去村學給你當午飯,成不?”趙桂枝問道。
本來還處於茫然之中的虎頭,一下子就精神了。
“好好!二嬸最好了!”
趙桂枝:……
我多麼希望將來你還這麼想。
說是下個月開始,可眼下已經是月底了,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兩三天時間了。本來應該是虎頭他爹送他去村學的,但人去了鎮上,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偏生薛氏還懷孕了,因此最後商量的結果是,由扁擔他爹領著倆孩子去。
而在虎頭正式上學之前,趙桂枝先收獲了滿滿一大筐的春筍。
竹筐原是有大有小的,還有方便背在身上的。可她收獲的卻是巨大的一個大竹筐,能把虎頭、扁擔、板凳這仨饞嘴娃兒同時裝下的竹筐。
趙桂枝都驚呆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四個壯小夥兒,吃力的抬著大竹筐往江家院壩上走,兩個大的作為主力,另外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半大少年郎則是輔助。連抬帶拽的,總算把滿滿一竹筐的竹筍弄到了院壩上。
見她滿臉的震撼,其中最大的那個少年郎,吭哧吭哧的說道:“太奶奶讓搬來的,叫給二堂嬸。”
趙桂枝繼續保持震驚。
剛才是為了竹筍的數量而震驚,這次卻又不同了。
那少年郎也不知道是長得太著急還是皮膚過於黝黑,哪怕趙桂枝知道他就是大堂嫂那個十五歲的大兒子,可看起來,這人比她都要大了。
有虎頭這麼個大侄子時,趙桂枝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眼下……
“辛苦你們了,等我做完了讓你們全家都嘗嘗。”趙桂枝努力繃住表情,擺出了一副慈愛的長輩態度。
為首的少年郎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憨憨的問道:“夠嗎?不夠我們再上山挖去。”
“夠了,真的夠了。”
這哪裡是夠了,這分明就是夠夠了!!
雖然不知道剝了殼之後還能剩下多少,但目測這些起碼一百多斤,隻多不少。
就感覺吧……
坑人者人恒坑之。
趙桂枝心塞的看著那麼一大堆的春筍,要把這些都做成泡椒春筍,得花多少工夫啊!
要不,再多幾個花樣?
好像老壇酸筍的味道也不錯,脆筍尖也可以。還有什麼呢?這可得好好想一想。
趙桂枝喚了幼娘來幫忙,薛氏也主動上前,三人一起扒竹筍,邊扒邊閒聊。
主要是薛氏在說。
她如今不用上山打豬草了,但她又是個閒不住的,加上虎頭很快就要去村學了,這兩天她一直跟扁擔娘混在一起。堂妯娌兩個,私底下經常碰頭,不過都是扁擔娘主動來這邊找她的。
“扁擔娘也是苦。”薛氏先定了個基調,鋪墊之後就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大房那頭的事兒。
老一輩兒都盼著人丁興旺,可這人一多,注定會發生爭奪資源的事情。大房那頭,老大家的四個兒子都長成了,幾乎可以說,未來的四五年裡,都得為他們娶媳婦兒忙活。
蓋新屋、下聘禮、娶媳婦,甚至還有娶進門的媳婦要是很快有孕了呢?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花錢了?
老二家也就是板凳他們家,前頭幾個也大了。幾乎是忙完老大的,就要忙老二。偏老三家的孩子年歲最小,扁擔娘就擔心輪到他們時,家裡已經沒啥錢了。
“當初老三就是因為前頭哥哥們接連娶媳婦,那兩年還趕上了收成不好,家裡欠了一堆饑荒。好不容易捱過去了,他都已經二十好幾了。他自個兒被耽擱了,總不想叫兒子也被耽擱。”
薛氏還是很能理解的,主要是她跟扁擔娘原先就認識,一個村子出來的。當姑娘的時候僅僅隻是認識而已,等前後腳嫁到了大坳子村,又是親戚,這才多了些來往。
如今虎頭和扁擔都五歲了,她倆的情分也是越處越好了,比親妯娌還好。
在趙桂枝看來,那是肯定的。畢竟上一輩已經分開了,扁擔他娘跟薛氏又沒利益衝突,自然是堂妯娌比親妯娌還好了。
因為對大房那頭不太了解,趙桂枝隻附和的道:“念書總歸是錯不了的,甭管以後走不走仕途,多念點兒書,多認識幾個字,肯定是有好處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薛氏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遲疑了半晌才道,“當初家裡缺人乾活,大郎就把念書的機會讓給了二郎和三郎。我是想著,將來咱們一房供一個總是可以的。桂枝你說對吧?”
趙桂枝:……
啥玩意兒?小孩子居然不用全都去念書?
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我覺得不對。”趙桂枝一臉的嚴肅,“讀書是件好事兒,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每個孩子都應該去念書。哪怕是女孩子好了,也應該由大人教著認幾個字。大嫂你應該這麼想,哪怕咱們當大人的多吃點兒苦,也要將每個孩子都供出去!”
不用上學?
你們怕是在想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