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34 章(2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3372 字 4個月前

“不必擔憂,這是好事情。”仰蒼道。

柴火還有些疑問,但仰蒼沒有細說的意思,他也隻好先按下好奇心。他悄悄看著仰蒼遠眺的樣子,應該真的是好事情吧?

仰蒼隻感慨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數日前,他也聽到了那一聲地脊之鳴。大地之脊重定,立下通天之脈,四方地脈皆受惠及,由遠及近,有將死的地脈重發生機、堵塞的地脈重被疏通、斷裂的地脈重連相續。

每當想起此事,仰蒼都不由得心撼神迷,但這並不是因為定地脊是多麼宏壯的事,不是因為從此事中窺見世間大能為的一角。

仰蒼心中有大執願,但他的願太大、太遠,對他來說艱險如穿荊度棘亦難成,他已停辛貯苦,縱遭身死之災亦不悔,可一路走來,心中不是沒有孤冷的,尤其是在知道彆初年要他死之後。而如今,在聞地脊之鳴、感到天地變動之後,他忽然覺到,這世間,他並非沒有同道,他的前方,已有人在開辟道路。

現在地脊的力量震動到了這裡,仰蒼也感覺到了柴火所說的地動,但他的神魂力量比柴火穩定得多,因此並不會像柴火的感覺那樣失控。正常來說,地脊的影響也並不會那樣強烈,甚至都不該被柴火感知到。六英城之所以如此動靜這麼大,是因為這裡的地脈有些問題。

城中的那個古老傳說,未必全是虛構,六英城的地脈問題不小,外顯於地麵上,就是那條奇異的黑色道路,這條線上的泥土呈現的黑色,是由於被地煞侵染的緣故,地脈有傷,便生地煞。六英城正坐落於這段道路中部,正常來說選擇居住地的時候都會選擇地脈穩厚靈氣氤氳的地方,再不濟也會選擇平庸之地,沒有選擇生出地煞的地方的。六英城特地建立在這裡,恐怕是要以這一城之力鎮壓地脈的不詳。

地煞之地並不罕見,一般沒有人會去特地處理地煞,避開就好了。六英城為此特地建在此處,再結合城中傳說,雖然無法知道此地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大約可以推測出一些事,此地的地煞恐怕並非尋常,應有擴散之勢,危害一方,才迫使此地不得不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以阻之。

不過,無論此地原本有多麼凶險,現在都已經不必在意了,經地脊之力這樣一串,地煞已經開始消解。柴火回來時心神未定沒有注意到,那段黑色的道路現在已經越來越窄了,顏色也越來越淺。等這段黑路徹底消失不見時,柴火也就不會再感覺地動了。

柴火依仰蒼所言,出去看那段黑路,見其果然有消失之勢,心中最後一點擔憂散去,便回來收拾完義莊裡每日的活計,再次開始嘗試點燃心焰,雖然希望越來越渺茫,但這是他麵前唯一的希望。

仰蒼不去管他,柴火並不是隻有放下仇恨才能點燃心焰,隻是不能被仇恨所迷,這件事要他自己悟通才行,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一捧心焰在掌心點亮,仰蒼閉目。以心焰照引,修習點燈法的修士們之間可以不受阻礙的溝通,整合明燈教的力量,這正是他來到隋地的目的。昌蒲孤身一人,與他一明一暗,他需要為她結成可依靠的後盾。

但明燈教是注定無法成為像玄清教或戒律司那樣嚴格分出上下級運轉如機器的組織,久遠以來,修行點燈法的修士們早已習慣了自由鬆散的狀況,強行整合隻會將他們越推越遠。仰蒼想要做的是將之結成一張靈活的網,借用同修點燈法的修士們之間的信任,互相交換消息、學識、物品,乃至事情委托。這種溝通仍然鬆散而自由,但卻為明燈教的修士們打開了新的視野,而在這種交流中,明燈教修士們之間的聯係也會不可避免地愈加緊密。這正是仰蒼所想要的。

僅憑仰蒼現在的實力,想要構建起這張羅網還是有些困難,他隻能憑心焰照引曾與他有過心焰相照的修士,比如昌蒲和他以前曾經教授過的其他弟子,如果彆初年沒出問題,原本他們倆之間也是可以憑借心焰聯係的。仰蒼現在想要在隋地中建立起這樣的聯係,就隻能先去將隱於隋地中的明燈教修士找出來。而這隻是建立起聯係的第一步,想要形成他想要的那種羅網還需要足以承載這樣多溝通的平台,他自己的神識是絕對無法承載得起的,就算是彆初年恐怕也不行,隨著加入的修士越來越多,承載的壓力隻會越來越大,這件事不應該交由某一個修士來承載,或許煉製一個特彆的法器會更合適。

仰蒼對此已經有了比較詳細的構想,他現在身無長物,但……丹耀融光徹明真君有啊!

經過這段時間,他差不多已經能確認了,炎君確實在為明燈教做倚靠。反正,他在念誦丹耀融光徹明真君的稱號,將此事禱告之後,炎君是應下了的。

借由現在初步建立的這張網,他現在才來到隋地不久,卻已經將這裡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了。

隋地一直尚武,每座城池當中都有至少一座武鬥台,下自凡人武士,上至各方修士,無不以強武為傲,但尚武的風氣卻是最近這十幾年才變得如此濃烈的。

隋地王室為應氏,如今的國主是一位女君王,名為應不負。應不負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她原名應長安。應氏凋零,已經一脈單傳了數代,自老隋王始方才有了點興盛的樣子,他與王後生了六個孩子,活下來三個,兩個公子一個公主,分彆叫應永繼、應長安、應延年,應長安行二。從名字就能看出來老隋王對這幾個孩子的期許,應氏凋零太久了,這三個孩子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就是最好的了。

應永繼和應長安都順順利利地長大了,應延年才三歲,但看起來健壯活潑。老隋王將應永繼立為繼承人,想著他這一代之後,應氏終於可以興盛了,他的兒女要在隋地健健康康地長大。

然而禍事突生,十數年前,老隋王與大公子驟然暴斃,應氏五服之內隻剩下應長安和才三歲的應延年。

老隋王與大公子死得不明不白,國內又有不知名的勢力在暗中挑唆,老隋王的屍身還沒有入山陵,隋地內就已是一片將亂之象。

應延年什麼都不懂,被匆匆推上王位,應長安監國。她有霹靂手腕,從原本的定國府中另辟出一個武英堂來,又命各城建立武鬥台。下令城內不許爭鬥,若有爭執,可上武鬥台比鬥,有裁判官判定勝負記錄實力,凡實力達到一定標準者,可往武英堂登記,登記後便有了官身,分為不同品級,可以按照品級領取月供。

對於普通武人來說,官身不算什麼,月供比較重要,能夠減輕不少負擔;對於低層修士來說,月供則不算什麼了,那點東西甚至不值他們特地去領取,反而是官身比較重要,有了這個身份,就可以在武英堂中領取任務,完成之後可以換取自己所需的修行資源,以隋國為倚靠,這樣的交易還是比較靠譜的,比他們私下聯係的受騙可能要小得多。至於那些隋地中的頂層修士,他們要麼不屑於武英堂;要麼是有所需求,自己卻無力達到,要借一國之力相助。對於前者,應不負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對於後者,她會在一定範圍之內傾力相助,但後者要得到她的相助,就需要在武英堂中有一個官身,以這個官身為媒介,隋國的王氣就能夠對他們造成一定影響。有了這層影響在,無論是需要他們幫助隋國做點什麼還是要阻止他們對隋國做點什麼都有了可能的基礎。

除此之外,武英堂中還立有一座高塔,其名勇勝。勇勝塔共九層,一層比一層難登,一層比一層靈氣充沛,每一層中還置有具有靈韻的珍材,可供修行者感悟其中所蘊含的道,越上層的越珍貴難得。每一層塔的名額都有限,若想登塔,不隻需要有扛過塔身壓力的能力,還需要擊敗上一層中的修士,奪取他的名額。現在這勇勝塔上的八十一人每三月一列榜,這勇勝榜的上的名字已經成了隋地中不衰的話題,受眾人仰慕。

憑借著武英堂和勇勝塔,應長安將隋地尚武的風氣催發到了極致。修士到底還隻是走在修行路上的人,而非心性圓融無暇的成道者,以名利二字,隋地之民無不為此相爭,而作為評判高下的隋王室應氏,自然而然地從鬥爭中超脫出來。

應長安以此消弭了當時岌岌可危的亂象,將鬥爭限製在可控範圍內。她有如此手段,但此時似乎還從未想過自己也可以登上隋王的寶座坐一坐。她隻是把自己的弟弟安在那個位置上,一邊看著國事,一邊看著他健康長大。可惜,隋國使她太忙了,忙到她剩餘的精力隻夠看著應延年健康長大,卻沒注意到他長成了什麼樣子。

等到小隋王長大之後,他已經被教歪了。後來發生的事一直被王室隱晦,具體發生了什麼雖不得而知,但推測出個大概也不算多難。

小隋王死了,應長安改名應不負,成為了新的隋王。

仰蒼和昌蒲之間的溝通並不頻繁,在早期互通過消息之後,他們就隻在有事時才聯係。彆初年很有可能正在隋地,明燈教的溝通方式雖然隱蔽,但彆初年對點燈法的了解絕不亞於他們,甚至說是更高也不為過。

為了防備彆初年,他已經在明燈教中將丹耀融光徹明真君的名號廣傳了出去,除非在炎君的照耀下證實過心焰的真偽,否則絕不可以透漏出這些事情。但他在隋國整合明燈教的事,仰蒼也不確定能夠瞞多久,要讓一個人說實話的方法並不隻有欺騙。他從不會小看彆初年,他清楚彆初年的能力,那是他的……師父。

處理完明燈教的事宜後,仰蒼沉吟片刻,取出一塊指肚大小的黑石頭。此物是當初李泉贈予他用來遮掩神魂氣息的,經過這段時間,他也發現了這塊石頭上另一種神魂氣息的來源——這塊石頭裡藏有一枚神魂碎片,其遮掩作用,隻是對這神魂碎片的氣息的利用。

“先生?”石頭上傳出來一個意識。

這就是仰蒼所煩惱的事情了,石頭上的神魂碎片意識清醒了。這神魂碎片失去了全部的記憶,懵懂如孩童一般。

可以遮掩神魂氣息的方法很多,李泉以此打包送來這麼個神魂碎片,是什麼意思呢?他到現在都沒能弄清楚李泉到底是什麼身份,但看炎君的反應,應該是友非敵。仰蒼琢磨了一陣沒想明白,索性不想了。自己在人家眼中恐怕就像個淺池子,一眼望到底,既然沒有交代就把這神魂碎片塞給了他,那他隨本心而做就好了。

仰蒼在想清楚後,就開始給這懵懵懂懂的神魂碎片開蒙,神魂碎片不知自己姓名,如今附在石頭上,就先以“石頭”為名。

石頭虛弱得很,除了感知周圍什麼都做不了,最近才剛學會傳出意識溝通。但他還能保持住這一片神魂碎片上擁有完整的意識,由此可知,石頭原本的神魂修為絕對不弱。仰蒼在教會他一些常識之後,就開始嘗試教導他點燈法。但石頭在點燈法上的進展和柴火一樣,他學得比柴火更久,如今卻同樣不能得門而入。

“什麼是悲憫呢?”石頭的意識困苦著。

他不懂這個,仰蒼也無法確定,石頭是因為神魂不全的緣故導致缺損了某些部分,還是因為他原本就是個這樣的魂靈。

當然,也可能單純就是因為笨。

神魂不全再加上記憶全失,仰蒼光教他什麼是“點燈”就教了百八十遍。

仰蒼已經放棄讓石頭理解概念了,語言在描述感受時是非常無力的一件事,就像對盲人描述色彩一樣。那些能夠理解的人,是因為他們曾經有過相同的感受,被喚醒了過去的記憶。

石頭臥在仰蒼的掌心,一點剔透的光滲出來,在掌中彙成清亮的燈油,石頭浸在光裡,一點溫暖的火焰在他上方燃起。

“你有沒有過見到他人苦痛,於是自己也感到苦痛,希望他們能夠不再苦痛?這就是悲憫。”

石頭仍然聽不懂先生在說什麼,但是他覺得浸在這光中很溫暖,雖然他還是被困在這塊冷硬的黑石裡不能動,卻並不再像之前感到那麼難受了,他感覺有點酸、有點柔軟、有點……說不上來的複雜滋味,有點難過,又有點安心。他覺得這感受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你有沒有過為他人而感到難過?”

溫暖柔和的光包裹著他,石頭忽然感覺好像一片黑暗中突然亮了一瞬。

“我想到了!”他驚叫道,“我看見一個眼睛瞎掉的女人,她在找她的孩子,我給了她兩枚錢。”

他想起他看見那個女人時的難過,黝黑的石子上忽然閃過了一點溫暖柔和的光。

……

梁國,玄清教中。

正在思量下一步該怎麼走的飛英心頭忽然掠過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