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蓉蓉沒有客氣, 她被伺候慣了,也享受習慣了。
她沒有意識一個帶兵與魔族開戰的大將軍,半夜三更地守在她床邊, 這麼消耗自己的靈氣, 就隻為了給她取暖, 多麼令人瞠目結舌的一件事。
團在被子裡麵的溫蓉蓉漸漸因為這奢侈的溫暖打開四肢, 舒舒服服的呼了一口氣。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溫蓉蓉想著讓南榮慎坐下,坐床邊上就成,反正她不介意。
但是因為太溫暖了, 這種暖和氣溫的溫暖, 甚至是泡在燒熱的靈脈裡的溫暖,都是不一樣的, 南榮慎的靈力, 是那種徐徐滲透進身體裡的,由內而外的溫暖。
溫蓉蓉舒坦得嘴唇都發麻, 就沒有開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
她這一晚睡得十分地香甜,雖然她每晚都睡得很香甜,但是平常會做一些奇奇怪怪記不住的夢。
而這一晚有種被修羅門神鎮住了噩夢一般的踏實,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醒來,被窩裡還是暖烘烘的,但是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看清了帳篷之中,有那麼一會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過很快她便聽到了士兵們整隊的聲音, 接著一陣尖叫和吵嚷聲音傳來,警戒號角被吹響, 有人嘶聲大喊,“有魔獸闖入了營地,全員備戰――”
溫蓉蓉撐著手臂坐起來,帳篷裡麵的光線還不太清晰,被子一掀開,殘存的那股溫暖便漸漸消散,外麵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
溫蓉蓉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她坐在床邊上等了一會,然後才反應過來,這裡是燭龍軍營帳,沒有妖奴會伺候她起床,為她穿戴洗漱。
於是她自己彎腰穿上鞋子,走到營帳的門口,掀開了門簾。
外麵一個人都沒有,吵鬨的聲音伴隨著魔獸難聽的嘶叫聲,從不遠處傳來,溫蓉蓉歪頭看了一眼,那裡圍了好多的士兵,個個手持武器,在對著包圍圈其中的什麼東西伺機劈砍。
溫蓉蓉從來不對危險的事情好奇,第一反應就是縮回營帳之中,設下屏障。
但是就在她正要縮回去的時候,圍成一圈的士兵突然被一隻生著倒刺的巨尾甩飛了好幾個。
正巧是對著溫蓉蓉這邊出現了缺口,溫蓉蓉一眼便看到了這群人圍著的魔獸,獠牙叢生背生雙翅,長尾如鱷卻生著一張虎豹般的頭顱。
溫蓉蓉一眼便認出,這是一隻鐵鱗虎鷲。
她雖然不上戰場,但是對於妖魔獸這些年可沒少研究,主要是研究針對性武器,不可能不了解。
這鐵鱗虎鷲如其名,就是生著鱗甲東拚西湊的玩意,那些魔獸有些能化半人,學人族交/合卻沒有開智,經常性的亂串兒出一些混種,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鐵鱗虎鷲是比較常見的,攻擊力不算強,智商很低。能飛,但飛不遠,利齒咬合力倒是很強,但是又沒有虎的敏捷狩獵能力,唯一還算厲害能夠自保的,便是生著鐵般堅硬倒刺的尾巴,因此才沒有絕種。
所以這玩意不會團隊協作,也不會成群結隊出現,而且通常自己抓不住獵物,是食腐肉為生的。
估計是被燭龍穀天塹崖邊上腐爛發臭的碧腦麟屍體吸引而來,誤入了軍營。
溫蓉蓉通過那鐵鱗虎鷲用尾巴撩出的缺口看到,南榮慎單手持著雙尖鎖焰槍,正在與這魔獸搏鬥,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南榮慎戰鬥,但是殺□□頭,總不能是謠傳出來的。
溫蓉蓉絕對相信他能對付這麼個玩意,索性就沒有縮回帳篷裡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南榮慎上下翻飛,正在設法攻擊這鐵鱗虎鷲的致命處――它的後頸鐵鱗覆蓋的脊骨。
雜交的東西,總是花裡胡哨,有些能夠暫時放大一些能力,也能演化出一些變異的能力。
但是常常弊端很多,比如這看上去又能飛又生著猛虎形狀,還演化出一個橫掃千軍的尾巴的鐵鱗虎鷲,致命的弊端便是後頸骨頭脆弱異常,若沒有那鐵鱗擋著,一個巴掌大的石塊砸進去,就能打斷它的頸骨。
南榮慎攻擊那裡是沒有錯的,但是溫蓉蓉瞧著他單手持槍兩次要穿入那魔獸的護頸鐵鱗,卻又被那瘋狂掙紮的魔獸給甩脫,甚至差點讓尾巴給掃到。
而且他怎麼就使一隻手,那隻手一直按著胸口做什麼?總不見得是受傷了吧。
身邊的士兵有伺機拿出靈流彈的,但是這是德明軍的軍營,這點地方進來個鐵鱗虎鷲就上靈流彈,恐怕會傷及無辜吧……
溫蓉蓉看不懂了。
南榮慎搞什麼東西,他不是被坊間傳聞,能手撕低階魔獸嗎?
這鐵鱗虎鷲確確實實長得大一點,但是境界絕不至於很高,輔助的士兵都能砍到,能厲害到哪裡去?
可南榮慎竟然一時沒有將它斬殺,還在跟它糾纏。
溫蓉蓉心大的能把其他五臟六腑給擠出體外,這會兒當然沒想起她這一夜為什麼溫暖舒服睡到天亮。
南榮慎用靈力給她取暖了一整夜,此刻麵色青白嘴唇發紫,靈力耗儘對於修煉之人是大忌,偏偏他還未來得及補充靈力,這鐵鱗虎鷲便闖入了軍營。
燭龍軍駐紮地上,向來魔獸闖入哪一軍的範圍,便由哪一軍解決,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除非自認不行向其他軍求助,否則沒有人主動上前幫忙,會被視為挑釁。
而德明軍中偏偏修士弟子今早被南榮慎全都派出去獵殺碧腦麟了,現如今隻剩他一個靈力枯竭使不出任何靈力,隻能用招式和自身的悍力生扛的軍將,還有一群人族士兵,這才一時與鐵鱗虎鷲僵持不下。
要南榮慎求援其他的宗門,他寧可被這魔獸吃了,於是他一邊要護著胸口的滾燙,一邊要持著雙尖鎖焰槍,以蠻力同這魔獸搏鬥,還要防止它發瘋弄死人族士兵。
一時之間左支右絀,好不辛苦。
偏偏他今早上換衣服靈器都擱在桌上,方才隻不過去了一次夥房,隻拿了雙尖鎖焰槍,現在身上除了心口丟不下也不敢沾染血汙的滾燙,他拿不出靈器來牽製這鐵鱗虎鷲。
於是就出現了這一幕十分荒唐的現象,四周宗門都在看熱鬨。
德明宗人族士兵圍著正在和鐵鱗虎鷲搏鬥的南榮慎,伺機補刀。
所有人都看著他單臂持著雙尖鎖焰槍這樣的神兵利器,卻不以靈力催動,隻用蠻力生殺。
沒人覺得南榮慎是不敵這魔獸,都隻覺得他是在給這些人族士兵演示怎麼憑借人力來對戰魔獸。
簡稱炫技。
連溫澤陽都在遠處抱著手臂看熱鬨,他身邊副將陰陽怪氣道,“這一大早上可真能顯擺,生怕他殺□□字不夠響亮?”
溫澤陽摸了摸下巴,中肯的評價,“這殺神也確實有些能耐,不用靈力甚至單手持重達百斤的長/槍,還一手西子捧心狀……換成你,你能牽製住一隻二境鐵鱗虎鷲?”
副將頓時啞火。
他不能。
這軍中也沒幾個能的。
於是眾人都看著南榮慎在那裡“教學式”纏鬥魔獸,甚至還有人開口叫好。
隻有南榮慎心裡苦,說不出,也不能說。
他心口按著的東西灑了一部分,燙得他齜牙咧嘴,更顯凶狠。
而溫蓉蓉竟也以為他是在“現場教學”,看了一會兒,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索性走近一些,站在士兵身後不遠處,掩著口鼻堵著魔獸身上的臭味,近距離地看著南榮慎“教學”。
南榮慎靈活得簡直不像個大塊頭,更像個泥鰍,鐵鱗虎鷲的翅膀已經被他以長/槍紮得鮮血淋漓,顯然不能飛了。
但是正因為這樣,這魔獸便更加暴躁,它雖然智力低下,但是也知道自己哪裡最具有攻擊力,尾巴揮舞得堪比螺旋槳,帶起的勁風掃過弟子們的頭頂,將溫蓉蓉早起沒有束好的亂發都帶得飛起。
而南榮慎卻無論什麼詭異刁鑽的角度,都能躲過魔獸悍猛的巨尾,簡直像是一個和螺旋槳比旋轉速度的大陀螺。
其中有兩次,溫蓉蓉眼看著南榮慎迎麵掃來巨尾,看上去是萬萬躲不過的。
溫蓉蓉的心跟著狠狠提起來,掌心弩都摸到手裡了,卻見南榮慎以長/槍斜斜的撐著地麵,迅速向後下腰,那角度,那彎折的弧度,那都不是把自己彎成一張弓,那是把自己擰成了麻花勁兒。
精彩絕倫!
除了魔獸有點臭之外沒有毛病!
溫蓉蓉這個沒心沒肺的,忍不住在人群中帶頭叫好,鼓掌道,“好!”
“啪啪啪啪”的掌聲響起,也是她這個混玩意看戲看習慣了。
她的妖奴就會演戲,她手底下好幾個戲班子,隔三差五就演兩出,溫蓉蓉還時不時地幫他們編話本呢。
什麼書生愛上大小姐卻被女土匪強娶豪奪。
什麼堂堂公主不愛駙馬偏愛沒根兒的小太監。
什麼攝政王不惦記謀奪政權專門惦記和太後相好……
溫蓉蓉很是讓她手底下的戲班子賺足了錢,但是在她看來,再精彩的戲,也沒有南榮慎擰麻花來勁兒!
於是她啪啪啪一鼓掌,周圍本來繃著不敢把南榮慎當戲看的,頓時也跟著小聲歡呼起來。
“少將軍勇猛無雙!”
“少將軍好厲害!”
“少將軍這麼苦心教我們對付妖魔獸,簡直軍將楷模!”
“少將軍腿好長的……”
人群中議論吵嚷聲四起,還混進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溫蓉蓉很想給那個說腿長的手動點個讚,南榮慎這腿,逆天了簡直。
隻見那被各種刺了這半天,已經徹底被激怒的鐵鱗虎鷲,甩尾掃不到南榮慎,直接張開了獠牙叢生的血盆大口朝著南榮慎迎麵咬下來!
而南榮慎幾乎已經體力到了極限,再耗下去,他胸口按著的東西就護不住了!
但是猛地,他餘光看到了瞎起哄的淹沒在德明宗弟子中的溫蓉蓉,頓時驚怒交加。
這弟子們雖然是人族,但也長年習武,對上鐵鱗虎鷲,尚且手持武器至少能夠應付上兩招,溫蓉蓉跑這麼近乾什麼來了!
她這樣的若是被鐵鱗虎鷲的尾巴給甩到,還不當場腰斬!
事實證明,人類的體能在某種情況下是無限的――
眼見著血盆大口已經到了麵前,鐵鱗虎鷲的長尾卻沒停,正好朝著溫蓉蓉站著的方向掃去,南榮慎本欲下腰躲避的姿態,生生停住。
不能再拖了!
千鈞一發,溫蓉蓉本以為還能看見他再擰個麻花勁兒,結果就見南榮慎一動不動,等到獠牙幾乎咬向他的頭顱,他原地一蹦,長/槍脫手呈現斜上方角度,狠狠紮入了鐵鱗虎鷲的上膛。
撐住了它下咬的趨勢,疼得鐵鱗虎鷲嗚的一聲,自喉嚨深處吼出來,震耳欲聾腥臭撲鼻。
溫蓉蓉被熏的向後閃了一下,並未察覺到這一下鐵鱗虎鷲的長尾因為吃痛,向她這方向掃來得更急更猛。
這時候清晨第一縷暖黃的光線自天邊射在眾人身上,更沒有人察覺到,她身上在陽光下顯現出了一圈淺淺流動的妖紋。
那是妖奴神魂感知到她麵臨危險,自動彈出體外形成的守護環。
而遠在燭龍穀之外,甚至是幾千裡之外的妖奴們,自然也通過神魂感知到了溫蓉蓉的危險,同時停住了動作,俱是麵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