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嗤笑了一聲,隻是眯著眼睛看她,並沒有拆穿。
這丫頭是個通透聰明人,心眼兒多得很,而且記性還好,當初她裝得病入膏肓,把溫家一眾人嚇得夠嗆,請了許多名醫太醫都被她糊弄過去了。
好容易蘇啟扮作山野大夫進京,溫家也一並把他請了過去,他一診脈就查出了她在裝病。
瞧著溫家夫妻擔憂的樣子,他隱晦地提點了幾句。
哪知道第二日再被請去溫府,他就被溫明蘊單獨留下來說話,懇求他幫助她。
溫明蘊極會賣慘,說自己年紀還小害怕嫁人,一想起來要說親,就嚇得心口痛渾身痛,弄得半真半假。
蘇啟治過無數疑難雜症,也知道有些人會有怪病,眼前這個姑娘極其年輕,演技應該還不至於這麼好,或許真的是一聽定親就害怕到要生病。
為此他替她隱瞞了下來,還因為這是他遇上的第一例此種病症,多停留幾次。
溫三娘是個很善於抓住機會的人,瞬間就投其所好,開始拿起了醫書,還說想學醫,甚至請教起蘇啟普通人要學醫先看什麼書。
蘇啟年輕時還未成親,家中就遭遇變故,之後更是顛沛流離,連個親近的晚輩都沒有,哪兒見識過這種招數,瞬間就被這小姑娘給套路了。
他那時候就會想,若是有個這樣的閨女,她若是害怕嫁人,他也絕對不會逼她。
溫三娘也把自己代入晚輩的角色,該關心的地方一點不少,她記性好又勤奮,說是要跟她學醫,為此晚睡早起地背書,每隔幾日就換一本醫書。
原本蘇啟以為小姑娘口頭上說說而已,可是當她拿出這股勁頭來的時候,他瞬間也被感動了,很快就同意收她當徒弟,給的位置還是關門大弟子。
這後麵就越發心疼她了,要什麼藥丸都隨時製出來,師徒倆感情越來越好,後麵教溫明蘊切脈施針時,蘇啟瞬間發現原本機靈的大徒弟,不再靈光了。
兩人費勁一段時間之後,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對醫術真的是毫無天分,把老頭兒七個夠嗆,合著她隻會背書,不會結合實事。
被老頭兒那深邃的眼神盯著,溫明蘊也不好再裝傻,隻得岔開話題。
“方才那小童說是您救了他,還想當您的徒弟,您可以瞧瞧他有沒有天分,若是有正好可以再收一個,繼承您的衣缽。”
老頭兒搖了搖頭,沒好氣地道:“算了,自從有你這個徒弟之後,我對看起來就很聰明的人都怕了,寧願收個憨傻的當徒弟。”
“您不是就喜歡機靈的人嘛,若是早說,我就把程晏帶來了,他憨得很。”溫明蘊輕聲嘀咕了一句。
“程晏,程亭鈺的兒子?”蘇啟聽到了關鍵詞。
“嗯。”溫明蘊點頭:“他還挺喜歡玩蟲子的,當初我剛進國公府那會兒,他養了不少毒蟲呢,對毒這一塊兒很感興趣。要不師父你看看他如何,他性子也單純,還特彆容易忽悠,您若是看得上,我就把他拐過來,給您當衣缽傳人。”
她興衝衝地建議,似乎隻要他點頭,她就去把人塞過來。
蘇啟的臉上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你知道他是誰嗎?”
“知道啊,您想說他是詹懷太子的嫡孫?”
“你知道還這麼說,把他說得跟個物件似的,想送誰就送誰!”蘇啟瞪了她一眼。
溫明蘊笑嘻嘻地擺擺手:“他如今是我乖兒子,又不是彆人。況且給您當衣缽傳人,那也不是壞事,多少人想求還求不來呢。”
蘇啟輕歎一口氣:“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準,我當初收你為徒的時候,絕對想不到,你竟然會嫁給武鳴當妻子。”
“師父也叫他武鳴嗎?”她詢問一句。
蘇啟點頭:“他爹娘未來得及取大名,隻是太子妃當年曾給兄弟倆取了小名。兄長叫長安,他叫長福。”
“太子妃憐惜長子出身就體弱,希望他能擁有長久的平安。而幼子剛出生就白白胖胖,看著十分有福相,希望他能一直有這種福氣。可惜了。”
提起舊事,蘇啟也是歎息連連。
可惜太子妃的一片祝福,終究是全然落空。
長子體弱,從出生伴隨到臨死,幾乎未曾有過平安順遂的日子。
至於幼子,自小逃命到北疆,跟隨著暗衛東躲西藏,哪怕之後文成武就,橫空出世殺進敵軍主帳,之後還成為了北疆的守護神,這些榮耀都是在戰場廝殺出來的,充滿了殺氣和戾氣,恐怕和太子妃期盼的福氣,相差甚遠。
而如今再聽他當初出道時放出來的那句話:無名無姓無家世,無父無母無過往。
簡直是諷刺至極。
他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之所以變成這種境遇,都是被逼的。
“師父,您這身體有沒有請大夫仔細瞧瞧?”
溫明蘊一提這話,立刻迎來他的白眼:“我自己就是治病救人的,還需要彆人來看嗎?”
“醫人者不自醫。”
她還想再說,卻被蘇啟抬手製止了:“這點你就彆操心了,我身體好得很,我摔了之後,你相公已經請了好幾撥大夫過來,我不看還讓人按住我,所以剛剛沒臉見我,怕我罵他!”
提起這事兒,老頭兒還頗為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然一直很介意。
溫明蘊聽完之後,頓時沒忍住,直接笑出聲來。
“他早就和您有聯係,這會兒才告訴我。我還以為他跟我一樣,都隻能等著您寫信過來呢。”她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抱怨。
蘇啟擺擺手:“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畢竟是一個已死之人,當初要不是薑豐幫我一把,在我服下假死藥之後,想辦法送我出京,恐怕此刻我墳頭上的草都兩米高了。雖說先帝已經亡故,但我畢竟是詹懷太子故人,若是被當今知曉,與我有關聯的人,都討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