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使用證(你所謂的那份遺囑,是王戈...)(1 / 2)

關於陳美蘭會知道蘇文有三座廟, 其前因是這樣的。

曾經,陳美蘭嫁給閻西山之後,一開始是奔著過好日子的, 不嫌家窮也不嫌他的出身, 一直在努力, 想要持好家, 把日子過好。

但是因為閻西山實在太過死狗流氓不學好了, 整天偷雞摸狗,動不動給她抱來個西瓜, 她一盤問,偷來的。改天又給她一件呢子大衣,她再一問, 還是偷的。

所以在生圓圓之前, 陳美蘭就曾幾番想要離婚。

但在八零年代初,一個女人想離婚是很難的。

她有這個想法,卻不敢跟任何人說,因為隻要她敢張嘴,所有人都會罵她。

閻西山不就窮一點,流氓一點, 作為女人,你要能忍,你要教育他向上, 學做個好人,要不然你就不是個賢惠女人。

《渴望》裡的劉慧芳為什麼人人喜歡,不就是因為能忍, 善良嗎?

但陳美蘭想離婚的念頭一直忍不住,她忍無可忍, 於是曾經悄悄跟蘇文說過,說自己想離婚,其實也不過是吐吐心裡的苦水,就好比,拿蘇文當個樹洞一樣。

老太太聽完,立刻說:“那就離呀?你是不是怕人笑話才不敢離婚的?”

人肯定會笑話,不論娘家婆家,但凡認識的人都會笑話她,會在背地裡戳她的脊梁骨罵她,不過這個陳美蘭能忍,但大哥大嫂那時候特彆困難,她不忍心回去打擾他們,她怕自己沒地兒去。

“是怕人笑話,但我更怕自己離了沒地兒去。”陳美蘭如實說。

當時蘇文湊近了陳美蘭,神秘兮兮的說:“不怕,有我呢,我送你一座廟。”

畢竟這老太太神智不清,而且說的太過荒誕,陳美蘭隻當她是瞎說的,又苦笑著說:“我沒想當姑子,我還想過正常人的日子。”想找個好男人,結婚生孩子。

“你又沒孩子,無牽無掛,當姑子有什麼不好?我要不是怕兒子難過,我早就出家去當姑子了。我自己就有廟,我有三座廟!”蘇文伸了三根手指頭,笑著說。

所以,當時以為的一句戲言,其實是老太太的真話。

從七十年代開始,全國各地被打砸過的寺廟全部要拆除,有些好佛好道的人為了保住寺廟,曾經跟政府商量,自己出錢,先把那塊地皮買下來,作為自已的私產保護著,這樣就能保住寺廟不被開墾成農田,或者直接一把火燒掉。

因此國內很多大寺廟,當時都是用這種方式被記錄在私人名下,才幸免於拆。

而在1978年,進行土地改革政策時,確定了土地不準買賣的政策。這些人手裡握有土地證,擁有很多廟產,政府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就把政策改成了,給他們辦一張《土地使用證》。

他們依然合法擁有土地,但宗教局把它批成寺廟,由宗教局下轄管理。

所以華國有很多寺廟,你看它建在山上,是宗教場所,但是持有人不一定是政府,也不一定是寺廟裡的負責人,很可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個人。

所以是因為圓圓提到離婚,陳美蘭想到了蘇文的話,繼而大膽判斷,蘇文畢生留下來的財富是寺廟。

蘇文所持有就是廟產。

顧霄並不認識陳美蘭,得先問:“你是誰?”

“陳美蘭。”陳美蘭往前一步,趕在閻東雪之前扶住了老爺子。

陳美蘭,顧霄聽閻東平提過,用閻東平的話說,她跟丈夫閻肇官商結合,用保.護傘的方式,在西平市吃得很開。

顧霄對閻肇沒什麼好感,對陳美蘭更沒有。

卻被陳美蘭問到啞口。

就連閻肇都不知道的事,陳美蘭從哪兒知道的?

“你從哪裡知道的?”他於是反問。

“我是在我婆婆去世前,跟她聊過最多的人,我憑什麼不能知道?”陳美蘭再反問。

顧霄當然不信,他又不是沒聽人提過,陳美蘭跟閻肇結婚不過兩三年。

陳美不等他答,又問:“那幾座寺廟可是我婆婆的遺物,我倒是想知道,王戈壁女士把它給了您,她經過我婆婆的同意嗎,還有,《土地使用證》是從國土局簽發,繼而由公安局轉交給持有者本人的,上麵得有本人的簽字,你拿的《土地使用證》上,有沒有我婆婆的簽名?”

能確定遺產是廟產了,那陳美蘭就要知道,王戈壁是怎麼把那東西給拿走的。

顧霄手裡的《土地使用證》是由王戈壁授意,繼而,米蘭親手交給他的。

麵對陳美蘭的質問,顧霄表現的特彆平靜,一字一頓,不疾不徐,緩緩的說:“王戈壁女士有蘇文的親筆信,蘇文的字我能認得出來,信件可以證明,蘇文把那份舉足珍貴的遺產贈送給了王戈壁女士,而王戈壁女士把它轉贈予了我。”

頓了頓,他又說:“對不起,東西在車上,我是不會拿出來,因為你們這些孩子輩沒資格繼承那份珍貴的遺產。”

其實不用把東西拿來,陳美蘭也能猜得出來,一直以來,地契應該都是在蘇文手裡的,因為是廟產,不可能有什麼經營性的收益,蘇文沒想過把它留給子孫後代,也就沒提過,一直收在自己手裡。

隻有在改辦《土地使用證》的時候,它才會被人提及。

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這東西被過到王戈壁手裡的。

到底是誰把它給了王戈壁的,這個她猜不到。

但是險不險,要不是圓圓一句戲言,要不是陳美蘭曾跟蘇文聊過離婚的事。

三座寺廟的名譽主人,就要變成王戈壁了?

但是居然有遺書?

而且就連顧霄都認為是蘇文親筆寫的遺書?

王戈壁老太太怎麼這麼能乾,遺書都會偽造,而且偽造的那麼真,連顧霄都當成是真的?

人是自己接的就方便得多,閻東雪來的時候隻提了一個行李箱,閻衛聽顧霄說東西在車上,轉身出了寺門,已經把行李箱給抱出來了。

拉杆行李箱,他還沒見過,不知道該怎麼提,於是抱在懷裡。

拉杆箱很沉,閻衛抱得有點吃力,進了庵裡,又全是或者上台階,或者下台階的路,眼看走到跟前,閻衛哎喲一聲,箱子砸在了地上。

先是閻東雪噗嗤一聲笑,緊接著,跟隨顧霄來的另兩人也同時一笑。

不過對方都是文雅人,並沒說什麼。

隻有閻東平粗俗,笑著說:“閻衛你也真是,好歹曾經你們家也是咱們鹽關村響當當的人物,根紅苗正老爹又是在首都軍界混的大領導,閻肇不牛嗎,西平市公安屆的一霸,你不牛嗎,市委班子坐著,公款吃喝著,夜總會出入著。不就想問顧教授拉點投資,繼續維持你們如今的風光生活嗎?隻要你誠懇一點,顧教授肯定會打發你點錢的,上趕著這是乾嘛呀?”

在場一幫人,自發的,從新加坡來的站在了一邊。

閻斌,閻肇兄弟則站在一起。

這會兒已經夜裡九點了,大家都沒吃飯,饑腸轆轆。

閻衛的樣子看起來既急又慌張又沒章法,極其可笑。

其實並不是為了錢,說來慚愧,閻衛不太記得母親的模樣,而且他確實是個不肖子,在聽說他娘奇跡般的擁有幾座寺廟,他此時特彆想知道那幾座寺廟都在哪兒,都長什麼樣了。

什麼為政府拉投資,什麼南洋客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幾座不會帶給他任何財富和收益的寺廟。

他此時忙,是在為他的親娘蘇文而忙。

他不過是想籍此離那個生了他的女人更近一點。

但偏偏你越忙什麼,似乎就越是會把事情做得一塌糊塗。

閻東雪這行李箱不止是拉杆的,不好提,而且還有個密碼鎖鎖著,拉不開。

密碼鎖也是閻衛隻聽說過,沒見過的東西,伸手撥弄了片刻,他抬起頭,求助似的去看閻東雪:“東雪,這密碼是多少?”

閻東雪回頭看顧霄,那眼神詢問,要不要給閻肇兄弟打開箱子。

顧霄的身體應該很不好,人很瘦,很蒼白,不過他確實生得特彆好看,在陳美蘭這種老太太的眼裡,周潤發算帥吧,但五官不算標致,劉德華也好看吧,但他具有一種攻擊性,是具有攻擊性的男人。

台灣有個演員叫趙文宣,要是對方老一點,再瘦一點,就會跟顧霄特彆像。

那是一種特彆討女性喜歡的長相,不論眼睛還是鼻子,嘴巴,都生的無可挑剔我,全是女人喜歡的樣子,人也文質彬彬,但是嘴唇太薄,示意著這人極為清高,也不好相處。

“不給。”吐口,他就是一句。

“那咱們這就走,直接去機場,還是先去酒店?”閻東雪再問。

顧霄看了眼陳美蘭,才說:“去酒店。”

另外兩個助理一個來提箱子了,從閻衛手裡要不回來,於是伸手一摁,彈出攔杆,當著閻衛的麵給拉走了。

另一個則把顧霄的拐杖遞給了他。

顧霄拄上拐杖,一手扶著閻東雪,卻跟閻肇並肩走著,繼而問:“你如今在津東公安局工作,工作地點沒變,還是原來的老分局?”

這位老爺子曾在西平市呆了三年,於這地方特彆熟悉。

閻肇答:“是。”

“治安還不錯。”顧霄說。

閻肇答說:“表麵而已,公安係統警力嚴重不足,農村的主勞力又在大規模湧入城市,城市犯罪率居高不下,而且犯罪手段越來越複雜,不止西平市,整個華國,都在因為改革開放之後的城市化進程,而接受著極為嚴竣的挑戰。”

突如其來的城市化進程是這個時代的痛。

閻衛跟在後麵,不知道閻肇為什麼會那麼平靜,而且自始至終,他似乎並沒有好奇寺廟的事情。

到這會兒,還能跟顧霄心平氣和的聊天。

這不是閻肇的性格,他不向來都特彆倔犟,而且深恨顧霄,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對方多說的嗎。

此刻顧霄要上台階,他似乎有風濕病,腿有點變形,不好上樓梯,閻東雪一個人扶著有點吃力,閻肇居然伸手,幫了一把。

顧霄又說:“聽說你愛人用你母親那三十萬給自己買了一幢樓,還給自己買了一座軍工廠,另有一部分錢,她支持她的小女兒拍了一部電視劇。”輕輕一聲歎,顧霄回頭看著陳美蘭,居然又來一句:“女性應該都像她一樣,擅於花錢才好。”

同樣的話,得看由什麼人來說,又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來說。

聽完顧霄的話,陳美蘭立刻回頭看了眼閻東平。

這家夥是個大煙鬼,有一口褐黃色,比四環素牙還叫人惡心的牙,咧開嘴巴,他居然嗨嗨一笑:“這不都是事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