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血觀音42(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3485 字 7個月前

文字代表傳承。

蠻荒不甘願當蠻荒。

徐固想,等莫遮知道南蠻的“蠻”是何意後,就會給國家改名,不知那時候南蠻會叫什麼。

但是這無所謂。

南蠻不會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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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下之時,雲延在南蠻五部之一的赤蠻部多方打聽,終於從一個老人口中,得知了當年赤蠻和已經被滅的烏蠻部的爭亂:

“那年冬天,我們和烏蠻發生爭吵,我們首領不許烏蠻在此棲息休養。我們武器和武士都多於烏蠻,烏蠻都是些老人孩子女人,他們根本打不過我們。

“烏蠻部氣不過,他們首領揚言要去找南蠻王做主。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南蠻王在哪裡,我們首領看到烏蠻部最後去的方向,是南國甘州的方向。他們應該是找不到南蠻王,便賭氣,一氣之下,要去投靠南國甘州。

“我們首領當時以為他們是氣話,還嘲諷他們,說他們都是些老弱病殘,甘州根本不會收他們。這樣的事其實不是第一次發生……我們遊牧各部經常會有小部落去投靠南國,依仗南國庇護而活,他們的甘州不就是做這個的嗎?

“但是烏蠻部舉族而遷,在那年冬天居然引起了一場大戰。我們聽到消息的時候,南國說烏蠻進攻他們,要驅除韃虜……然後就是南蠻王大怒,莫遮王突然召集五部所有部落,說要和南國決一死戰。”

說話的老人滿臉皺紋,唏噓著對雲延講:

“王子,你說奇不奇怪?莫遮王為什麼要在冬天發動戰爭?我們因為那場戰爭死了那麼多人……莫遮王自然是大英雄,但是冬天不好打仗,每年冬天我們都會死不少人,莫遮王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他也沒有這樣過,真是奇怪。”

雲延低垂下眼。

雲延緩緩道:“你跟著我,前往甘州一趟。我的朋友們……至少現在是我的朋友,他們正需要證據。”

他要給他們一張拚圖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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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一層薄雪覆地,落在女郎沾地的繡花鞋上。

徐清圓帶著緝拿喬應風的理由,終於踏入了觀音堂,沒有受到多少阻攔。

衛士們大部分跟隨著她,有兩位衛士跟著喬裝打扮的林雨若,潛入觀音堂的其他地方。

徐清圓拿著兩位朝廷大官的腰牌,心中仍一徑忐忑,唯恐自己露怯,辜負兩位郎君,無法進入觀音堂。但是她竟然多慮了——現在的觀音堂,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樣。

徐清圓在衛士們的保護下,被觀音堂的領事帶入觀音堂,一路之下,她心中暗驚,因發現這裡似乎已經生亂。

往日來拜聖母觀音的人絡繹不絕,往日觀音堂的堂內信奉者眾多,香火從來不斷。今日這裡一片淩亂,幾乎看不到什麼人,領路的領事也心不在焉。

衛士們不動聲色地摸上腰間刀,覺得這裡鬆懈得處處不對。

徐清圓向領事打聽:“百姓們和觀音堂的人,莫不是都去玉延山了,所以不來這裡了?”

領事回神:“是。”

他又搖頭:“也不全是。”

他苦笑:“昨日,堂主忽然召見我們,說要解散觀音堂,讓我們所有人各奔東西。我們正苦苦哀求,過了一個時辰,他又突然說不解散觀音堂了。

“大家都因為這件事而恍神,生怕堂主真的要解散觀音堂。觀音堂沒了……誰供奉聖母觀音啊?”

徐清圓若有所思。

領事道:“到了。”

徐清圓抬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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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若按照自己先前的摸索,在觀音堂中小心翼翼行走,遇到人就避開。

她沒有和徐清圓說實話。

前兩日,她懷疑自己發現了觀音堂中的一條密道。但是那時候人來人往,她怕被人發現,幾次被人撞見,便不敢靠近去琢磨。

若是徐姐姐知道,一定會阻止她,因為她一個弱女子行此事,實在不安全。

但是今日林雨若跟著徐清圓來了觀音堂,她發現這似乎是自己找那條密道的好機會。今日的觀音堂沒什麼人,自己身後還有兩名衛士暗中保護……

林雨若想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她猶豫一下後,走上自己前兩天走過的小徑。這條路曲折無比,林雨若覺得自己離那條密道似乎近了,路儘頭出現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穿著胡服,和這裡的胡人一樣打扮,用麵紗罩著臉,正心不在焉地向這個方向走來。

林雨若掉頭便想躲開人。

那女子卻叫她一聲:“那位女郎,你也知道這裡有一尊聖母觀音像,和其他處都不一樣?”

林雨若硬著頭皮回身,向那陌生女子行了一禮。她撒謊道:“是、是這樣的。觀音堂中聖母觀音像很多,但我想拜最靈驗的那一尊。”

女子幽靜的目光隔著麵紗,落在她身上一息。

女子輕聲笑,走近了,有些緊張的林雨若,聽出這女子聲音十分喑啞,像鈍物摩挲砂礫。女子說:“哦,我知道你要拜的觀音像是哪尊,跟我來吧。”

為了不讓人生疑,林雨若隻好跟上。

林雨若跟隨這女郎進入一間廟堂,她腳邁步而入時,意外這裡真的有一個廟堂。下一刻,一把寒刃從前方向她斜掠而來,林雨若沒回過神,便被身後大力推開。

她跌撞摔在地磚上,匍匐在地,看到女子的青花繡鞋。

她抬頭,隔著麵紗看不清這女子,但大堂中埋伏的人和身後保護她的兩個衛士已經打了起來。這裡埋伏的人至少十人,身後的衛士區區兩人,勝負不必多說。

林雨若臉色蒼白,惶惑驚恐:“你、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女子垂著眼看她,漫不經心:“徐清圓帶你進觀音堂的時候,沒有告訴過你,要小心一個人嗎?”

林雨若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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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車前,徐清圓握住林雨若手腕,幾番猶豫後認真告訴林雨若:

“要小心葉詩。如果陳光沒有騙我們,葉詩就藏身觀音堂中。我雖想救她,可我也知道現在的葉詩,和蜀州案中無辜的葉詩不一樣。她聰慧過人,手握利刃,你要當心。

“她認識喬應風,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從喬應風那裡學了易容術,所以我不能向你描繪她的長相,她的長相本就發生了太多變化,很難說出。隻有她的嗓子被大火灼燒過,再無法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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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林雨若的兩名衛士死在刀下。

葉詩漫不經心地讓自己這一方人,將被劈暈的林雨若塞入密道中。她急著離開這裡,前往玉延山。

徐清圓在搶時間,她又何嘗不是?

侍衛詢問:“不殺了這小娘子嗎?”

葉詩隨口:“她進入密道後,找不到機關,就會困死在那裡,和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彆。我本不想多殺人,但是徐清圓步步緊逼,離我越來越近,我已經沒有路走了。

“時間要來不及了,我們走吧。”

跟著她的侍衛們露出激動的神色,他們即將跟隨葉女郎前往玉延山,即將拜見最靈驗的聖母觀音,即將得到聖母觀音的賜福。

這是他們求了多少年才求到的好事!

而關上堂門,他們沒有注意到,葉詩看著他們的冰涼目光。

也許看到了也不會在意。他們以為,葉女郎沒有青春少女活潑無憂的時光,葉女郎天生就足智多謀,就不會笑,就是聖母觀音最虔誠的信徒。

不然……堂主怎會默許葉女郎在觀音堂自由出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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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若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置身一片昏黑中。她怯怯喚了兩聲,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人回應。

她恐慌萬分,淚水噙在眼中,怕得抱頭。但她很快擦乾眼淚,想到外麵的人還等著她,她不能坐以待斃。

林雨若便摸索著牆壁,在地上慢慢爬,張開手臂試探方向:“有沒有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爬了多久,膝蓋撞上一物的時候,差點以為有人埋伏在哪裡。但是這裡似乎隻有她一個人,她沒有等到藏在黑暗中的危機。

林雨若顫抖著手,去摸膝蓋磕上的東西。

她摸到了一塊腰牌。

林雨若閉上眼,指尖摸著那腰牌。隻要是識字的人,都理應能拚出這腰牌上的字:

“忠武將軍,李槐。”

林雨若驀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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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煙縷縷,衛士們包圍屋舍,徐清圓靜望著坐在桌後的觀音堂堂主。

這位堂主麵容普通,神色木訥,低著頭看自己的手發呆。在甘州百姓們的口中,他做了許多善事。可是為什麼徐清圓每一次見他,都覺得他很奇怪?

徐清圓輕聲:“堂主今日肯見我,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做好了安排,所有人都會去玉延雪山,你留在這裡,另有目的?”

堂主不回答她。

徐清圓心中焦急,她沒有時間和這位堂主打啞謎。

念頭在腦中轉來轉去,徐清圓一咬舌,終究選擇最直白的方式:“你是不是喬應風?這些年因為玉石觀音像死掉的人,是不是都是你殺的?”

堂主低著頭,仍在看他的手。

他回答很慢:“是我殺的。”

他抬頭,目光渾濁迷惘:“我是凶手,我一直等著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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