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相認(1 / 2)

“你方才去哪裡了?”林綠萼從平房裡走出來的時候情緒太過激動, 絆到了堂中的桌子,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她撿起其中一片扇貝形的瓷片捏在手中。

雲水發現她神色有異, 快步走上前來,“我傍晚在偏門下馬車的時候,恰巧被錢思看到了,他也應邀來參加相府的元宵晚宴。他派人給我帶話,有要事相談, 約我在相府後門閒聊幾句, 當時我見姐姐在房中與林夫人相擁私話, 不好打擾,院中又沒有婢女可以傳話,我便想著快去快回……”

林綠萼咬著顫抖的牙關,在他麵前, 緩緩抬起手臂, 尖銳的瓷片抵在他的脖子上,淚水潸然而下, “你再騙我一句, 我就殺了你。”

前院的煙花還未放儘, 全城的百姓都聚在相府外的長街上觀看,人們熱鬨的喧嘩聲隨著一波波焰火而沸騰。

後院寒涼的晚風中, 兩人相對而立, 衣袂翻飛,養在平房院子裡的狗,不安地狂吠。

雲水垂眸看向抵在他脖子上的纖長手指,他脖頸感到細微的刺痛, 金燦燦的煙花一閃而過,他看到瓷片不規則的尖口也刺在林綠萼的掌心,她掌心被瓷片紮得通紅,他低聲關切道:“姐姐,你小心傷著手。”

他撫上她的手,想拿走她手裡的瓷片,林綠萼一下拍開他的手掌,“快點,告訴我,你和錢思到底是什麼關係?你那日初見錢思時是男子裝束,你今日做女子打扮,你們一麵之緣,他就能在一瞥間發現你是誰?你真當我是傻瓜嗎?”

她步步緊逼,往前壓迫他,他退了兩步,靠在一棵被白雪妝點的樹下,她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一隻手抵在他脖子上,憂憤地吼道:“你到底是誰?那兩個舞姬根本不是你的姐姐,你為什麼要騙我?”

“對不起,那時你誤會我是林相安排進宮,利用你生子奪權的人。我不知如何解釋,想起你對梁美人十分照拂,知曉你對被林相擺布的女子都格外同情,所以我便撒謊,謊稱是她們的弟弟,利用你的同情心留下來。那時,我不想出宮,不想這麼快離開姐姐。”他輕微側頭,哽咽,瓷片在脖上留下一條小指寬的紅痕。

“好,這事先放下不提。”林綠萼深吸了一口氣,眨眼間溫涼的淚水又撲簌簌地流出,“我問你方才去哪裡了,做了什麼,你又為什麼不願意說實話?”

雲水薄唇微張,正要說話,她急不可耐地打斷,“還有……”她眼眶通紅,淚水似決堤的河流,霎時流了滿麵,她一字一頓地問,“為什麼,錢思叫你,太子殿下。”

雲水聽到太子殿下四個字,腦中似有爆竹炸響,瞳孔慌亂地閃爍,他沒有想到她竟然聽到了,他一時躊躇,不知如何開口,“姐姐,我……其實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相同的年紀,相似的容貌,我父母對你特彆的照顧,初見的壯士對你格外的關照,還稱你為太子殿下,我還猜不到嗎?”林綠萼嗬嗬地冷笑了兩聲,淚水流在嘴裡,苦澀的滋味讓她蹙緊眉頭,“我是問你,為什麼要騙我!”

“你不知道嗎?你不懂我的心意嗎?你這大半年看著我是不是覺得很好笑,肆意地欺騙我,還問我更喜歡誰!”林綠萼手中的瓷片緩緩墜落在地,她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不解氣,又狠狠地打了很多拳,她想起雪夜那晚的相擁,她告訴他,她這些年來對晏雋之的懷念,兩人相擁而泣,他竟還陪她去給衣冠塚祭酒,她憤恨地一拳打在樹上,“你到底有多麼冷漠的心!”

樹上的積雪“嘩”地一聲墜下,雲水將她抱在懷中,手擋在她的頭上,遮住冰雪,她嗚咽地在他懷中低罵,她想起在冷宮那日,他也替她擋住樹上的積雪。過往在宮中的時候,她被他的美色所迷,許多事情她都沒有仔細地思索,如今想來,其實早有種種端倪,隻是她色令智昏,不願多想。

林綠萼推開他的懷抱,緩緩蹲在地上,雙手按在臉上,淚水從指縫裡流出來。心中百感交集,她以為這輩子再沒有機會見到他了,這是她終生抱憾的事,可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死,他竟然以另一個身份,再次獲得了她的喜歡。

她既因為他好好活著而喜悅,又因他瞞騙她而傷心,他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他卻一直隱瞞到今日,被她偷聽到彆人對他的稱呼,他才不得已地承認。她想到他們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她的身心都屬於他,他卻連一句實話都不能告訴她,她喜悅、傷心之餘,又被憤怒填滿胸腔。太多的情緒堆在腦海中,隻有痛哭才能釋放。

雲水蹲在她麵前,拉開她遮在臉上的手,湊在她的麵前,溫熱的指腹擦拭她不斷湧出的淚水,“京都淪陷的前一夜,我被內侍們帶到了京郊地宮。殷牧昭派人在京郊搜索,大部分內侍四散逃走,吸引追兵的注意力。餘下兩人在地宮裡照顧我,不知過了多久,吃的和水都沒有了,他們出去尋找食物,也許被抓走了,也許餓死在了外麵,都沒有再回來。我在地宮裡,險些餓死,那時隻有七歲,也沒有獨自存活的能力,是林相派人救了我。”

林綠萼像是受傷的小貓,蹲在地上環抱著雙膝,垂著頭一直落淚,聽到他年幼的遭遇,她也感到心痛,她那時也並不快活,被囚在廂房中,整日傷心落淚。她聲音沙啞地低聲問:“林相救了你?”

“姐姐誤會林相了,他之所以投降,是為了博得殷牧昭的信任,保護我。”

林綠萼這才知道,新朝初立之時,她譏諷父親,“我以為飽讀聖賢書的你,至少知道忠義二字是如何寫的。”那日是她第一次看到父親發火,之後他對她也一直不願多說什麼,恐是知道解釋無用,便索性讓她懷著誤會的怒火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