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氣憤(1 / 2)

房中掛著鏤空雕銀熏香球, 銅爐中的銀炭偶爾跳出一兩絲火花,室內溫熱又彌漫著甜膩的香氣。

嚴娉婷端著琉璃杯坐在床邊,小酌一口外邦運來的葡萄酒, “你要喝嗎?”她問床上麵色鐵寒的人, 他抿著唇並不搭理她。

“你不好奇嗎?我是怎麼認出你來的?”她嘴邊噙著笑意,輕歎了一聲,“七天前你們初次拜訪趙府的時候,我在門後看到了你,你和前朝皇後長得很像, 即使你故意用帽簷遮擋了麵容, 也擋不住這雙從小到大都如此清澈的眼睛。”

她的食指從他眼皮上撫過, 他蹙著眉頭臉朝向另一邊,躲過她的觸碰。

她也並不氣惱,像是欣賞花了好大價錢買來的珍品名畫,愛憐地低語, “我不敢相信你還活著, 我以為是我太思念你而看錯了,我雖讓奴婢回複你們我太忙碌無暇見客, 但卻悄悄地跟著你走了許久, 直到跟不上你們的步伐……我看到了你身旁的金田心, 現在改名換姓叫錢思對吧,他以前是有頭發的, 如今頭頂卻那麼明亮, 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

趙夫人笑了笑,“我記得是十歲那年吧,武舉考弓馬之時,我隨父親在場邊觀看, 錢思力大無窮,拉三石大弓,但馬術稍遜,是那年武舉考試的武榜眼,被哀帝封為禦前二等侍衛。後來宮中宴飲,我又見他喝酒如喝水,性格灑脫奔放,便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能一眼認出他。”

雲水默然,亡國時他才七歲,他在馬廄中待著的歲月,心中被仇恨和思念填滿,對前朝的許多人的記憶都很模糊了,他未能認出錢思,沒想到嚴娉婷竟然一眼就發現了錢思是前朝禦前侍衛。

“我又看到了許家四兄弟,那不是前朝哀帝身邊最得力的禦前侍衛嗎?一家四子武功造詣不凡,在京都也曾小有名氣。”趙夫人冷笑了兩聲,覺得不可思議地挑眉譏諷,“你們是真當前朝的人死完了?五個曾經前朝有名的禦前侍衛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出現在我麵前,他們又對你恭敬有加,我很難猜不到你就是晏雋之啊。”

他們五人這些年一直在邊關操練,容貌體格膚色都有了變化,殷牧昭登基後殺了太多前朝的貴胄,他們恐怕也沒有想到會被人輕易地聯想到他們過去的身份,所以這些日子並沒有特意地喬裝打扮。

雲水垂眸,當初姐姐也沒有認出他來,嚴娉婷一下叫出他的名字,著實讓他吃驚不小。

“真好,你還活著,你這些年在哪裡?吃了不少苦吧。”她放下琉璃杯,帶著溫和的笑容,趴在他身前,溫熱的呼吸噴湧在他臉上,她嬌軟地輕呼道:“你還沒有體會過女人的滋味吧,讓我好好服侍你,讓你銷魂愜意。”

她話音剛落,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她似一隻晚風中的藕色蝴蝶,一下摔在床邊。

雲水雙腿被綁著,在她柔軟的身體壓上來的時候,抬起腿用膝蓋重踢了她的小腹,“請你自重,趙夫人。”

她揉著疼痛的腹部,躬身躺在床邊,委屈地哼哼道:“趙夫人……你很介意嗎,我沒有將清白之身交給你。可我過去九年過得很苦,我沒有辦法,隻能委身於人。”

“我沒有介意,我毫不在意。”雲水彆過頭去並不看她,空中浮著甜膩的香粉,讓他喉頭微癢,她雖吃痛躺在一旁,卻還是裝作不經意地在他耳畔呼氣,他沉聲道,“你想多了,我隻是希望趙夫人自尊自愛且自重。”

“自尊自愛且自重……”她重複著他的話,麵上浮起嘲諷的笑意,一下撐起身子從上至下的盯著他,眼中流露出幾分憎惡之情,“你過往喜歡的那位,你這些年可曾幻想,她在你殺父仇人身下承歡的時候,是否自重?”

雲水轉過頭來瞪向她,她用汙言穢語玷汙姐姐,讓他很生氣,他本想幫姐姐辯白幾句,罷了,此刻越是多說越會惹怒她,他動了動手腕,鐵索發出“哐當”的響聲,先想辦法離開再說。

她見他麵含怒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猜他心裡難受,更加得意地笑起來,她站在床上,赤著腳踩在他的小腿上,“怎麼?說不出話了?即使她家賣主求榮,你還是在意她?林家反複無常,最是可恨!林綠萼當年幻想當太子妃,你沒了,她卻還是進了皇宮,你可曾想想,她到底是在意你,還是在意榮華富貴?不過不要緊,餘生還長,你會看到我的真心。你若還喜歡她,我會幫你的。”

她露出柔和的笑容,燭光灑在眼中,似黑夜中閃閃的流螢,“我會將她引來,讓她知道如今我們是多麼的要好。待我徹底摧毀她後,你若想要她,我會把她送給你。你想怎樣玩弄她都行。”

“你要做什麼?”

“擔心了?”嚴娉婷坐在窗邊,手指勾開他的衣衫,“你竟然還擔心她?你真讓我失望。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想要借趙氏商行運什麼?”

雲水並不答話,這人是敵非友,再告訴她私運兵器之事,恐會惹無儘麻煩。

“放心,無需你多說,我也知道是前朝太子暗中造反的事,我會幫你的。”她指了指自己,又點了點他的胸膛,輕柔地勾了勾手指,“無需名分,也不要其他,你隻要和我在一起,我就幫你。”

“趙夫人。”他眼中透著寒芒,對她的挑逗沒有半分情.欲,隻有厭惡之色。

她攏了攏披在身後清香的青絲,拉下床上的帷帳,遮住他冰冷的眼神,“牛不喝水強按頭,我不是那樣的人。”她轉身走到銅鏡前,隨手拿起一件長裙穿上,“本想與你春風一度呢,但見你這般不情不願,那就算了。”

她係上裙帶,揉著方才被踢痛的小腹,他這般貞潔不屈的模樣,倒讓她垂涎欲滴,不過她不會傷害他。即使亡國了,她也曾在無數個艱難落淚的夜裡幻想如果一切沒變該多好,她還是國公府的嫡女,太子殿下也終有一日會為她回眸,因她那時的身份,是不二的太子妃人選。事到如今,這股執念還在,她依舊希望他能愛她。

她走到門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回望紗帳後的身影,笑道:“雋之,你可得思慮清楚,要不要我相助。你若不要我,那地牢裡的五人,我兩天殺一個,十天可就殺完了。”

她在他憤怒地低吼中歪頭笑說:“明天殺誰好呢?先拿錢思開刀吧。”

走出房門,她走到孩子們的房中,看著長子和次子熟睡的模樣,她心情頗為愉悅,雖然她憎惡趙家所有人,但孩子是她曆儘千辛所生,她十分疼愛。她為了能順利產子毒殺了嫡母,為了不要有其他孩子與她的孩子爭奪家產,她也殺了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