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1 / 2)

對於兩個晚輩之間的賭約, 林行止在拜訪林閣老的時候,當做閒談聊了起來。

“……從前隻覺這姑娘有靈性,卻不想她野心這麼大。這事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說實在的, 學生還頗有些期待。”林行止道。

林閣老如今六十有七, 但精神頭很好,一點都沒英雄遲暮之感。

他想的比林行止更多, “十萬兩翻十倍, 也就是一百萬兩。大周這兩百年來,戶部稅賦最多一次也就兩千一百萬兩白銀。”

“是的,此事若是能成, 這都趕得上西北一府一年的稅賦。”林行止感歎道。

在旁邊奉茶的林明珠聽到這,不由抬眸。

若能有此手段, 那就不是區區一介商戶女了。

“那你以為能不能成?”林閣老道。

林行止想了想, 道:“如果是其他人,學生必然會嗤之以鼻。但是芷姐兒卻差不多是我看著長大的。

早年我在樂安時,樂安不過方寸之地,家家窮困潦倒。是芷姐把整個鎮盤活了, 讓當地人人有衣穿有錢賺。

她開的商行,以樂安和嵩陽兩地為線,幾年下來,周邊路過的鄉鎮無不興旺發達。連著樂區區一個小鎮比之黃縣縣城都不差。所以眼下這事,學生以為不好說。”

“若是能成呢?”林閣老一邊喝茶一邊道。

“若是能成……”那就不僅僅隻是一場賭局了。

不過沒等林行止發話, 林閣老就讓孫女去把管家叫過來。

管家打理著府內府外大大小小的事物,事無巨細,都心裡有數。

“我且問你,如今市麵上糖價如何?”

一聽到老爺發問,管家立即道:“如今糖價已經漲到一百五十文一斤,較半月前貴了兩層,京中已經有人囤貨居奇,市麵上蔗糖越來越少,今後價格隻怕會越來越貴。”

得到答案後,林閣老讓管家去賬麵上支了兩萬兩銀子去買糖。

林行止有些意外,老師從來不做與民爭利的事,他也該看不上這點小錢才對。

“隻作壁上觀又怎麼能看透其中的利害。葉氏能做出你說的那些事,這就說明她有些本事。”他從來不會低估任何一個人,寧可做最壞的打算,也不願輕視彆人,“此事就當我湊份熱鬨。”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林行止卻總覺得老師會摻合進這件小事,應該還有其他的緣由。

不然就芷姐兒這點份量,還不值得老師向她投去目光。

驀然,林行止想到了他那弟子。

難道是和風清有關?

“那學生也跟著一起。”林行止道。

他陪老師又聊了會兒後,見老師精神不濟,也就沒再叨擾,起身告辭。

讓人把林行止送走,林閣老見孫女神色怔怔,他道:“在想那位葉大姑娘?”

林明珠沒有否認,她在爺爺身邊坐了下來,道:“那位葉大姑娘是位奇人。”

如果不是聽到林世伯說起,她都不知道那高高瘦瘦的弱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以一己之力造化一方。”單單是聽上去,就讓人心潮澎湃。

“她是她,你是你,”林閣老道,“你注定無法像她那樣。你年紀已經不小了,爺爺想替你說門親事。”

林明珠還沒從葉芷清的事中回過神來,突然聽爺爺提起這事,一時不由愣住。

半晌後,她才勉強笑了笑,“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孫女單憑您做主便是。”

她從小被林家精心養大,早就準備好了這麼一天。

見她這麼懂事,林閣老滿意地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給你擇一門好親事的。”

……

林行止回到家之後,也拿了兩萬兩投向了糖市。

他們兩家雖然動作隱晦,但是糖市價格本來就一直節節攀升,又趕上如今是春天,南方蔗苗才剛出芽,正是一年中糖最少的時候。

京中糖商一見到價格不對,不少商人立即掐住了貨源,想觀望看看還能不能繼續漲。市麵上的散貨越來越少,價格也就越來越高。

當糖價漲到四成的時候,葉芷清終於收獲到了瑩白的白糖。

早年她錄製古法紅糖的視頻時,曾興趣所至,用黃泥水淋糖法試製了下白糖。

現在想來,幸好當初興趣所至了一下,不然她就算是知道有這東西,也是兩眼一抓瞎。

白糖一出,她也沒有聲張,而是用油紙包包了些許,讓姚黃魏紫繼續守著後院,自己則等葉風清下衙歸來。

她心裡非常清楚,製作出白糖隻是開始,更重要的是,如何在群狼環飼下守住熬製白糖的方法。

財帛動人心,京中盤龍臥虎,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吞的骨頭渣都不剩下。

晚上,葉風清歸來,剛進後院,就見長姐迎麵走來。

“張嘴。”

他正要問什麼事,就察覺嘴裡被塞了一樣東西,唇瓣被微涼的指甲貼著劃過,鼻尖下一縷幽香隨風散開。

“這是什麼?”他神色如常道。

嘴裡的甜味來的凶猛,口感不似蜂蜜,但甜度卻不下於蜂蜜。

“黃金。”葉芷清將油紙包遞給他,“你看看長得像不像。”

一看清楚裡麵的東西,葉風清明白過來,“這是……這段時日你一直都在研究這東西?”

“對。”

葉風清又拈了一塊白糖放入嘴裡細細品味,“多少蔗糖出這一份?”

“差不多四五斤蔗糖才出一斤白糖,所以我回頭給白糖定價肯定不會很便宜。”葉芷清道,“不過一切隻靠我一個人,那肯定忙不過來。”

那邊一整個宅子裝了那麼多蔗糖,如果隻靠她一個人,估計得要弄到明年。

“這事我來找人。”葉風清非常自覺道。

“找人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把這份產業給守住。”糖利巨大,白糖尤其,她雖然有些遺憾,但她又不是皇帝,想獨吞這麼大一塊蛋糕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地主就在旁邊呢,“其實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法子,你看這行不行。”

“你說。”

葉芷清讓他俯下身來,她貼著他耳朵小聲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溫熱的氣息吹在葉風清臉頰邊,他聽完,臉上沒多大異色,甚至還能若無其事道:“阿姐你這樣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不過白糖鋪子的事要先緩上幾日,讓我準備準備。此事一了,以後彆人想要來惹你,都得掂量掂量。”

葉芷清聽他這麼說,知道他心裡已經琢磨好了,也跟著鬆了口氣,“行,我一切都配合你就是。”

姐弟兩人各自散開後,葉風清回去換常服,路上遇到葉蘭請。

葉蘭清見到他,又看了看外麵的夕陽,道:“今兒個天不冷啊,你耳朵怎麼這麼紅。”

“哦,大概是回來的時候被風刮的。”葉風清冷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