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崔義之來的時候, 葉芷清和風清正要吃暖鍋。

在下大雪的天裡,坐在暖烘烘的內室, 吃上一鍋熱乎乎的火鍋, 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

而且今年因為葉芷清在上林苑建了個玻璃暖房, 暖房裡不少反季節的果蔬也被送了過來, 這暖鍋就又比以往更豐盛不少。

在知道崔義之拜訪後,葉芷清和風清相視一眼, 想了想這暖鍋實在不好移動,葉芷清乾脆叫魏紫去把人帶到正院來。

“姚黃, 你去讓廚房把所有的吃的再送份過來。知會完,你們就自己先吃火鍋去,這裡不用留人沒事。”

“好嘞。”姚黃爽脆地應了一聲, 立即去了。

一刻鐘左右, 崔義之到了。

他一身雪撲撲的,看來外麵雪還挺大。

魏紫幫他將外麵的裘衣取下掛上後, 就離開了這裡。而崔義之看著中間桌子上擺著的盤盤碟碟, 也算明白為何自己會被迎來正院了。

按道理來說,一般迎接客人都在外院, 能來內院的,大多都是關係極為親近之人。而他和賢王夫婦的關係, 似乎談不上“親近”二字。

“崔大人來了?請坐。”風清表情不喜不怒,仍舊和尋常上朝時一樣,淡漠而疏離。

“多謝王爺、王妃。”崔義之非常配合的在下首坐了下來。

“你趕上了好時候,”葉芷清好像不知道他們兩之間的關係, 笑道,“正好上林苑把暖房裡的菜蔬送了過來,我們正要品嘗呢,你就到了。”

崔義之掃了一眼,確實很多隻有春夏才有的東西。

“下官這回確實走運。”

“那走運的崔大人,今日來找我們夫婦是為了何事呢?”葉芷清率先涮了一卷羊肉。

彆看胡媽媽體型笨拙,但是這刀工相當精湛,從這切得輕薄的羊肉卷中就能窺見一斑。

羊肉在沸騰的暖鍋裡不過幾瞬的時間就熟透了,再放到醬碟裡一蘸,搭配鮮美的醬汁,一口包下,異常滿足。

“自然是為了下官妹妹的事。下官此次前來,是希望賢王妃能出手相助。”崔義之站了起來躬腰道。

“這事是歸三司管,我目前隻是司農寺的一個小吏,又如何能幫忙?”葉芷清道。

“這點王妃您不用擔心,楊大人那邊已經同意您在刑部擔任此次和離案的差使。”崔義之道。

葉芷清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崔義之為了他的妹妹,什麼都豁出去了。如果楊道應還要阻止的話,這無異於親手把崔義之推開。

“既然崔大人你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再推辭,也說不過去。”這意思,也就是答應了下來。

“多謝王妃。”崔義之眼底如釋重負。

“現在正事說完了,可以安心享用美食了吧。”葉芷清道,“這些食材為了我們跨過季節的限製,我們可不能辜負了它們。”

崔義之的到來,算是提前通氣。

大年初四,建德五年第一次大朝會。

在這麼一個特彆的日子裡,上林苑把已經成熟了的良種當做祥瑞,連帶著盆一起送入了宮中。

當著所有朝臣的麵,葉芷清親自將良種一點點挖開。

經過葉母和徐妻精心養護的豆薯沒有辜負她們的期望,當初的一枚土豆被分成三塊種入,如今一連串的豆薯被成串的挖出,最後竟然堆了一小堆。

葉芷清為防止說造假,特地先清除周圍的泥,豆薯周身的須絡都儘量保存著。

這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麵對產量如此之多的良種,所有的朝臣都忍不住往盆裡瞅。

他們的懷疑已經被事實打消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這東西如果真的能吃,那對百姓們來說,這確實是大功一件。

“當初不是說隻有一枚良種,為何我們見到的三株?”有人問。

“錢大人你有所不知,這良種雖然隻有一個,可是卻能分成好幾個小塊。隻要每一塊上麵有芽孔就行。”葉芷清解釋道,同時還拿了最大的一塊豆薯出來,“比如說這枚豆薯,上麵的芽孔不少,能夠分成六七塊種苗出來。”

“按你這麼說的話,那這次收獲的這些,豈不是能種一小塊地?”

“應該差不多。”葉芷清道,“不過在這之前,這東西究竟能不能吃,微臣還要繼續給諸位大人們驗證一下。”

說完,葉芷清叫旁邊伺候著的宮侍把最大的那塊豆薯放進大殿中的火盆裡。

“等下,”一直存在感都比較低、五位輔政大臣之一的沈老出言阻止道,“這個太大了,換個芽孔少的小些的就成。”

葉芷清差異地看了眼沈老,順從的換了另外一枚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豆薯。

本來在烤豆薯的過程中,大家可以繼續議事。隻是沈老道:“再大的事,也沒有良種重要。良種若是能成,事關天下萬民和千秋百代。此事在前,我們多等等又何妨。”

於是,大殿裡稍微等了一刻鐘左右。

此時,伺候著的宮侍也悄悄去取了一些銀勺過來。

豆薯熟後,葉芷清等稍微涼了一些,便親手掰了一小部分下來,第一個試吃。

在她試吃完畢後,見她沒有半點異樣,另外一半豆薯這才由宮侍驗毒後,再送到幼帝的麵前。

幼帝用銀勺品嘗了以後,接著再是兩位太後和五位輔政大臣。

在他們試完之後,幼帝道:“這良種唯道軟糯,口感極佳,產量又如此之高,確實擔得起‘良種’二字。”

幼帝誇後,輔政大臣們跟在後麵也是一通誇。

對他們而言,良種在產量如此高的情況下,味道還能如此之好,已經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若是百姓們都能種上的話,賦稅應該不至於變成猛虎。

“良種如此優秀,這給天下百姓帶來良種的功臣可得好好賞賜才行。”幼帝道。

這話眾臣沒有異議。這種功績,必然會青史留名。他們如果阻攔,這估計得被罵一輩子。

於是,葉芷清一行人,包括上林苑苑守,都得到了嘉獎。

除卻金銀布帛的賞賜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提了一級,葉芷清提了兩級,變成從七品上林苑令。

雖然職位範圍還沒有從上林苑離開,但是職位已經是苑守之下,相當於上林苑三把手之一。

“謝主隆恩。”葉芷清等人跪謝後,退出了大殿。

他們品級太低,大殿之上沒有他們的位置。

出了大殿,上林苑苑守滿臉喜色的對葉芷清感謝道:“這次微臣都是沾王妃您的光。”

他做的事情並不多,隻是處處給行方便,不想得罪人罷了,沒想到臨到晚年,竟然還能因為這事再進一步。

“這話可不對了,如果不是苑守你處處行方便,良種的事也不可能順利。陛下此次論功行賞,這都是你該得的,談不上什麼沾不沾光。”葉芷清笑道。

她一直覺得,想要做好一件事,光靠一個人是不行的。有時候有些人做好份內的事,那就是最大的幫忙。

苑守心中快慰,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最大的功勞來於誰,但這不妨礙他同時為自己看人準確而自得。

“那王妃可願今天中午賞個臉,微臣想做東請大家吃頓飯。”苑守道。

“行啊,這麼大的喜事,也確實要痛飲一番。”葉芷清沒有拒絕。

他們兩人出宮後,宮外徐遠誌夫妻兩個正等著。

不是誰都能夠進宮的,這次良種,隻葉芷清和苑守出麵獻上,其他人則入宮的資格都沒,隻能在外麵等候。

見到葉芷清出來,徐妻用力一拍丈夫胳膊,“快!王妃他們出來了。剛剛交代給你的話都記住了吧,無論什麼結果都要請客。”

徐遠誌揉了揉被拍得發疼的胳膊,麵不改色迎了上去。

“王妃,良種……”

“良種很好。”葉芷清看著他笑道,“你們的差事辦得很好,陛下龍心大悅,賞了不少好東西給你們。另外,你和令夫人官升八品,成為上林苑丞,以後專門負責良種事宜。”

聽到這話,徐妻不如捂住了嘴,眼裡滿是驚喜。而徐遠誌卻直愣愣的,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做何表情。

還是他的妻子在旁邊踹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道:“下官在清風樓訂了宴席,還請葉大人和苑守大人賞光。”

徐妻也跟著道:“葉夫人下……下官已經讓人去請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你們原來都已經安排好了,那我卻之不恭。”葉芷清心情也很不錯,對於同事之間的聚餐,她還是挺期待的。

苑守則有些懊惱道:“徐大人你想的比我周到多了,我本來還想今天中午我來請客呢。”

“苑守大人又何必著急,暖房的工匠們也是功臣,不如讓他們一並過來,你和徐大人一起請客好了。”葉芷清道。

工匠們並沒有得到賞賜,不過他們有建造暖房的手藝,想來接下來應該不愁外快。

清風樓的一座宴席變成了三桌,工匠們在知道徐夫人也跟著升了官之後,不免多打聽了幾句。

“這女子也能當官的話,老許你也能讓你女兒來試試了。”有人道。

葉芷清在旁邊聽後,不免注意了一下。苑守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知道她對這事有興趣,當即在旁邊解釋道:“許師傅是漆匠,家傳的,拿手絕活就是漆製的好,宮中大殿的不少刷漆的地方就是許師傅他們家做的。到了這許師傅這代,一直沒個男丁,家裡隻有女孩兒。

許師傅本想收徒,將衣缽傳承下去,但是他的小女兒在製漆方便卻很有靈性,比起許師傅收的徒弟都要好。許師傅回頭退了,他這個位置現在還沒確定留給誰,正考慮著呢。”

葉芷清又看了眼隔壁桌喝酒的老頭,微微頷首,沒插手這事。

酒酣宴暢之際,外麵來了人。魏紫也在席間,她知道後,先悄悄去了外麵。

沒一會兒,她再次進來,趁著大家在聊天的時候,在葉芷清耳邊低語道:“姑娘,楊閣老派人來請您過去。”

楊閣老,楊道應?

葉芷清心知,崔義之的事看樣子也是今天一並到了。

“我知道了。”葉芷清道,然後對苑守等人道:“府中臨時有事,我得先走一步了,諸位還請儘興。”

苑守忙道:“葉大人您放心,這些客人都交給下官,您儘管忙去吧。”

徐妻也道:“葉夫人我們會安全將她送回府的。”

葉芷清這才朝著他們點點頭,帶著姚黃魏紫走了。

出了酒樓,來接她的馬車,葉芷清長長出了口氣。

崔義之說是求她出手相助,相應的也是在給她機會。這件事若是處理好了,會是另外一個驚喜。

……

馬車到刑部之後,葉芷清被領著去了辦事處,一進裡麵,楊道應正在看著卷宗。楊道應兩側,七八個官吏都坐在那,看他們的身上的袍服,大多品階不低。

“下官見過諸位大人。”葉芷清現在隻是從七品小官,但她同時又是超品外命婦,除卻聖人和太後,麵見其他人都可以不用行大禮。

楊道應手裡卷宗未放,眼皮掀起看了麵前的人半晌,才道:“葉大人來了,請坐。”

話音落下,旁邊已經有大員給葉芷清搬了椅子。

在邊上看到這一幕的小吏們不由咋舌,他們這是連搬椅子的資格都沒啊。

見葉芷清坐下後,楊道應就開門見山,“葉大人應該知道恭王妃和離一案的事吧。此案崔侍郎力薦葉大人為輔審,不過本官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擔起這個職責,所以有些考核就很有必要。不知葉大人你可否準備好了?”

楊道應的三角眼總免不了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葉芷清覺得他管著刑事,也不是沒有理由。

“下官已經準備好了。”葉芷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事實上,從恭王妃第一次請旨和離時,她就已經在準備著了。

想要沾手這事,最起碼的《大周律》肯定要過關,再接著就是一些經典案例得要剖析清楚。前麵的,需要她自己去奮鬥,後麵的有風清在幫著,也算是勉強過了關。

她不是全能型的人才,又是半路出道,在這方麵做不到專業,不過料想楊道應應該不會過分為難她……

“那就好。在場一共九位大人,一人出三道題,你隻要答對一半,本官就應了崔義之的請求。”楊道應道。

“是。”

……

與此同時,崔義之正在自己的桌案前辦公。

他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很多事情要和新人交接,因此分外忙碌。

前來交接他的官吏見他如此,不由提醒他道:“楊閣老已經在考葉大人了,崔大人你也不去瞧一瞧?”

“沒什麼好看的。”崔義之手裡動作不停,“誰都知道,葉大人是我求來的。她既然答應了我,那肯定會儘力而為,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崔大人很信任葉大人哪,”那人道,“不知情的人,還真不會想到你們其實是生死仇敵。”

崔義之將手裡的卷宗往那人麵前重重一放,道:“這些都是我整理出來還未解決的案子,以後就辛苦趙大人你了。還有,我算是有些明白為何大人你在刑部這麼久都還沒挪過位置了,非黑即白、是敵非友,大概隻有未出世的年輕人才會這麼單純吧。”

那人被懟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氣氛瞬間凍住。

將手裡的事情大概交接完之後,崔義之朝著外麵走去。

剛出門,外麵就有小吏過來通風報信:“崔大人,葉大人那邊通過了。”

九個人,二十七道題,答對一半就算過。這會兒問題其實還沒問完,不過葉芷清已經對了十四道,那後麵答不答都已經過了。

“真的?”崔義之當即塞了筆銀子給那小吏,“辛苦了,去喝點酒暖暖身子。”

“好的,多謝崔大人。”小吏笑著退了下去,而崔義之則往官衙辦事處快步走去。

等他到時,楊道應正帶著人離開。崔義之避到了一邊,心裡卻是湧出一抹難言的感激。

楊閣老對賢王不喜,他若是非要阻止葉芷清手伸到刑部,那今日的考核就不會怎麼順利。

但是楊閣老卻還是退了一步,願意幫他一把。這份情,他無論如何,都會銘記於心。

“人已經走遠了。”葉芷清雙手揣在兔毛兜裡,走到崔義之的麵前提醒道。

崔義之站直了身體,見影壁處果然無人後,這才又對葉芷清道:“我妹妹的案子,還請葉大人多多費心。”

“我隻能儘力而為,不過在這之前,你得準備一筆銀子。”

崔義之不解:“怎麼?”

“回頭你就知道了。”葉芷清道。

……

和離案放在三天後的下午審,主審葉芷清也見過一回,那是一位和楊道應有相同氣質的老頭,看麵相挺刻薄的,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刻板”兩個字寫在臉上。

回到家後,葉芷清問風清對這人了解有多少,風清印象也不深,“據說這人幾乎沒有辦錯過案,因為他隻嚴苛的按照大律來。”

“看來確實是個非常古板的老頭。”葉芷清有些頭疼道。

次日,她親自去了一趟恭王府。

和賢王府的生機勃勃不同,恭王府要蕭條很多,不僅僅是府邸上的,裡麵的下人也給人一種疲懶之態。

“讓你見笑了。”恭王妃自嘲道,“在這種地方,留下來都是在熬日子,所以請不要怪他們。”

“我明白。”葉芷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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