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1 / 2)

“你想收拾誰?”

珍珍打著哈欠已經開始揉眼睛了,她勉強振作精神, 拚命眨著眼睛瞧阿靈阿。

阿靈阿扶著她躺下, 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她身上輕拍。

“還能有誰, 咱們的大帥哥, 哦不,帥大人唄。哼,先前在我背後使小動作坑我我沒同他計較, 他今兒更是蹬鼻子上臉,在康熙麵前對我冷嘲熱諷的, 幸好你小外甥幫了我一把, 你相公我又機靈睿智,這才逢凶化吉。”

阿靈阿提到帥顏保,珍珍這下可是精神了, “快說說,你打算怎麼收拾他?”

阿靈阿彎下腰,親昵地點了下衝他眨眼人秀氣的鼻尖。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說拉倒。”

珍珍“哼”了一聲, 把被子蜷在身上滾到一邊, 阿靈阿嬉笑著壓了過去, 珍珍又是揮手又是踢腿的都被阿靈阿給擋了回去,兩人笑著打鬨了一會兒,屋子裡才漸漸安靜下來。

康熙在江南待了一個月, 看過河工,遊過揚州,終於是起駕回京。他這一走, 兩江的官員們大大地鬆了口氣,就差沒喜極而泣、敲鑼打鼓歡送聖上回鑾。

阿靈阿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這就是後世上麵領導下基層巡視一樣,地方官員們不但得整日陪著,還得膽戰心驚,就怕哪處不好被領導給挑出刺兒來。

瞧瞧,有些地方縣官來見駕的,從沒有經受過這麼高強度“候駕”,不少每日早上站在朝房等康熙起床的時候已經一搖一擺睜不開眼了。

康熙之前吩咐過他收拾收拾準備回京,在恭送禦駕後,珍珍開始指揮著徐鶯徐鸞還有文叔他們將江南所買的東西陸陸續續開始送回京城。

珍珍特意去了一趟李園告訴李念原他們準備回京的事,當然說是去李園其實就是出門右拐走幾步路的距離。

李念原辦完接待康熙的事又恢複到了之前驕奢淫逸的狀態,珍珍一進園子就聽見打戲台那飄來的鶯鶯燕燕之聲。

等穿過竹林,果然,李念原和徐承誌兩個人坐在抱廈下頭,喝著茶、磕著瓜子,優哉遊哉地欣賞台上的《西廂記》。

待唱到那句“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時,李念原跟著一邊哼唱一邊搖頭晃腦,還時不時戳一戳徐承誌讓他趕緊欣賞名角的身段。

珍珍輕輕喊了一聲:“舅爺爺。”

李念原一轉頭見是她,樂嗬嗬地說:“珍丫頭,不好好在府裡養胎,跑我這來做什麼?”

徐承誌把李府的下人喚來,讓他們再搬一把椅子來,還特意囑咐要放上厚厚的軟墊子。

珍珍心裡暖暖的,“謝謝徐爺爺。”

徐承誌麵上笑笑,說了句“乖”,心裡卻是愁眉不展。

哎,他才四十五歲的人呢,因為李念原的關係也跟著被喊爺爺。

他有那麼老嗎?

徐承誌想著摸了下自己沒有皺紋的額頭,心中有個聲音果斷說:沒有,很年輕。

珍珍一坐下,李府的下人就端來了她喜歡吃的山楂糕。

李念原家的山楂糕和外頭賣的不一樣,晶瑩剔透,呈膠狀,入口既化,珍珍一個人就能吃掉整整一碟。

這會兒一見隻覺得口中生津,連話都來不及同李念原說,先拿牙簽插起一塊送進嘴裡。

李念原指著她,笑著同徐承誌說:“你瞧瞧,這是饞貓來覓食吃了吧。”

珍珍一連吃了好幾塊,身心這下是得到了充分的滿足。她轉過頭,對著李念原嬌嗔道:“才不是舅爺爺說的,人家是特意來見舅爺爺的,不是來覓食的。”

李念原捋著胡子點點頭。“嗯,那成,來人啊,把這山楂糕給撤了。”

李府的仆人作勢朝珍珍走來,珍珍慌忙護著呈山楂的青瓷小碟,委屈地嚷嚷起來。

“舅爺爺,你又欺負我,我是來見你的不假,可是沒說不愛你家的山楂糕啊。”

李念原得意地大笑起來,還是徐承誌在旁做起了好人,“成了,一把年紀了還逗個孩子,胡鬨。”

李念原方才笑著揮揮手讓仆人退下。

珍珍鬆了口氣,又吃了一口山楂糕方說明了來意。

“舅爺爺,我今兒來是同你說一聲,我和阿靈阿下月初五啟程回京。”

“什麼!”

前一刻還麵帶笑意的李念原在聽見珍珍這句話時,驚得就差像個皮球一樣彈起來了。

他的驚呼瞬間蓋過了台上唱戲的戲子,他們不知所措地在台上停了下來。

徐承誌看這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招來李府的管家說:“讓戲班先回去吧,今兒就到這了。”

這一邊,李念原上下打量了珍珍一番,看她不是開玩笑的樣子,這下是更緊張了。

“你你你……不成不成,你不是還懷著身孕麼,總得把孩子生下,坐完月子再走啊。”

珍珍說:“這是皇上的旨意,阿靈阿一開始也是這麼同皇上說的,可皇上說他會派太醫跟著我們一路回京。”

李念原氣得擼起袖子朝京城的方向罵道:“呸,我就知道這韃子皇帝不是個好東西,哎喲,我的銀子這是喂了狗了啊。”

徐承誌把他按回椅子上,耐心地勸道:“你瞎嚷什麼,你外甥孫女婿是朝廷命官,他來江南是辦差的,又不是來玩的,差事辦完他服從朝廷調度回京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是……可是……”

李念原說著說著眼圈紅了起來。

“再說他們是滿洲人,滿洲人還是在京在皇帝眼前做官才有前途。”

李念原和徐承誌多年合作,徐承誌沉穩所以負責去做那些人情往來,他比李念原更清楚清廷官場的滿漢之分。

珍珍瞧著於心不忍,喃喃念道了一聲:“舅爺爺。”

李念原彆過頭,掏出一方精致的繡花帕子往臉上胡亂地一抹,徐承誌的眼睛下意識地盯著那方帕子轉,直到看著李念原把它又塞回懷裡。

“算了,走吧,都走吧,反正我本來就是孤寡老人,你們都走吧。”

李念原唉聲歎氣一番把自己縮進了椅子裡,他一個圓滾滾的人,不知道為何這會兒看上去竟小得可憐。

珍珍說:“舅爺爺,咱們隻是回京去,又不是生離死彆……”

“呸呸呸!”

李念原這輩子最聽不得的就是“生離死彆”這四個字,他抓過珍珍的手打了一下,“小孩子家童言無忌,不準再說了啊。”

珍珍含著眼淚點點頭,李念原拍拍身邊的,示意珍珍這個孕婦坐下說話。

李念原這個人,平日誰見著他都會覺得他是個快樂的胖子。也的確,他的人生信條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一世要儘情地恣意瀟灑。

所以他才從來都不委屈自己,吃就要吃天下最美味的食物,喝就要喝天下第一的美酒。

一生中悲傷的次數他記得清清楚楚,五回為了家人、三回為了花魁嫁人,這會兒他圓潤的臉上十分難得地又露著一絲哀愁,讓家人次數增加到了六次。

“珍丫頭,舅爺爺我不是個糊塗人,我雖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卻是個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商賈,能在步入暮年之前同你們相認,知道姐姐如今是子孫滿堂,兩位皇子健康聰慧,我老李家後繼有人,這都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這樣,就夠了。”

珍珍聽得鼻子一酸,“舅爺爺……”

李念原一抬手,攔住了她後麵的話。

“娘娘身在宮中,膝下又有四皇子和六皇子,我這樣身份的人同你們多接觸,時日久了怕是影響娘娘的名聲,壞了兩位皇子們的前程。”

李念原的話讓珍珍心裡一陣痛,她一句都沒提,他卻已經猜到了康熙的心思。

李念原一挑眉說:“我不信沒人說起過這事。”

珍珍隻能點點頭,她覺得有許多話要同李念原說,一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隻有眼淚含在眼眶中,時不時控製不住地往下掉幾顆。

李念原一把把自己的那方帕子給珍珍,“傻丫頭,可彆哭啊,老徐家有個媳婦懷孩子天天和他兒子又哭又鬨,生出來的孩子也成日又哭又鬨,可討人嫌了。”

珍珍這才被她逗笑了,拿著他的帕子抹了抹眼角。

阿靈阿把康熙的話原封不動地都告訴了珍珍,珍珍對李念原這個舅爺爺是心疼到骨子裡去了,阿靈阿雖然安慰她,珍珍心裡還是難受得很。

“我和阿靈阿在京郊有座小園子叫適安園,你要想我們了,就去那兒,我這裡有個印信,您到了交給管家他們自會來報信。到時候我便把阿奶也接過去,誰都不會知道。”

李念原一方帕子都被珍珍的眼淚打濕了,他轉頭說:“老徐,把你的帕子給我。”

徐承誌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帕子看,李念原又催促了一聲,他方把自己的遞給他。

李念原把自己的帕子換回來,又把這方乾淨的給珍珍,說:“你放心,舅爺爺一定會去的,舅爺爺還要見你的娃呢,可要爭氣生個和你一般漂亮的女娃娃。”

珍珍含著眼淚,一抽一噎地說:“第一次聽舅爺爺誇我好看,我還以為舅爺爺心裡最疼的是姐姐呢,姐姐來一趟揚州,你把你的廚子都借姐姐用了。。”

李念原聽見這話,差點老脾氣犯了要和第一次見珍珍一樣的拍桌子,最後是肚裡念了三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才忍了下來。

“你這丫頭,吃得哪門子的飛醋,小沒良心的,我還不夠疼你?你相公要銀子,老子二話不說要多少就給多少。皇上下江南,老子又掏了一百萬兩接駕,老子這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韃子皇帝和你那鬼心眼的夫婿?老子還不都是為了你!還有娘娘那是遠來是客,沒幾日又要回宮裡受苦的,我才把廚子借她,你說說你在我這都蹭多久的飯了啊?”

說著說著李念原就揪上了她的耳朵,“你個小饕餮,趕緊回去入秋了放過我的螃蟹!”

“舅爺爺,疼疼疼疼疼!”

珍珍捂著耳朵喊了一連串的疼。

李念原想起去年少吃的那幾天螃蟹,氣呼呼地說:“疼死你算了!”

珍珍心裡叨叨著李念原真記仇,一邊還不忘得寸進尺。

“那舅爺爺,姐姐來江南一趟,你把廚子借她,我這回從江南回京城去,你把廚子送我吧。”

李念原倒抽了口冷氣,身旁的徐承誌已經忍不住拍著腿大笑起來。

“哎呀,真是教出徒弟,餓死師傅,這話一點都沒錯。”

李念原瞪了他一眼,轉頭怒吼珍珍:“你還真有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