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1 / 2)

喜歡?孫氏覺得這話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珍珍偏當著她的麵, 笑語晏晏地把那鐲子從手腕上卸了下來,遞到了孫氏眼前。

“好玉配名客, 曹夫人若是喜歡,不妨就將這鐲子拿了去。”

孫氏僵著臉推拒道:“國公夫人客氣了, 這既是公夫人心愛之物, 老身豈敢奪公夫人所愛。”

可珍珍哪這麼容易就放過她,她一邊笑得那樣溫柔賢淑, 一邊手上卻死死拽著孫氏不放。

她湊到孫氏耳邊裝作親昵地說:“不瞞夫人,這東西是我府上一奴才孝敬我的,說是內府都少有的好東西。隻可惜我是個沒眼力界的,不懂玉器,又想這樣的好東西該獻給姐姐, 可姐姐那裡皇上的賞賜成山似海, 哪裡稀罕我這麼一件東西啊。”

孫氏年老, 哪裡掙得過珍珍, 隻能由著珍珍拉著她的手說什麼也不放開。

“夫人一看就是識貨的行家, 好玉配名客, 這東西就該是夫人的。”

孫氏暗暗抽了抽手,發現動彈不得, 無奈地說:“公夫人謬讚, 老身哪懂什麼玉。”

珍珍纖眉一挑,“曹夫人怎麼會不懂玉?孫夫人可還記得當年你硬送給我的那塊竹紋玉佩?”

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突然被珍珍翻出來,孫氏那眉心不詳地在跳。

隻聽珍珍遺憾地感歎著:“哎,也是我不識貨, 得了之後就當個石頭扔箱底。還是成婚後國公爺看到才告訴我,說那是塊難得的上品,普通人家都能做傳給媳婦的壓箱底了!”

孫氏聽到這裡,臉色已然垮了下來。

她是明白人,珍珍話裡的意思她懂得。這便是挑明告訴,威武家早已明白當初孫氏和曹荃送那塊玉佩的動機,而這樁事現在國公爺也清楚。

這麼隱秘而惡毒的心思,惡毒到孫氏自己大多時候都不願承認,而是淡漠認為隻是想“未雨綢繆”罷了。

珍珍瞧著這老婆子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和心虛,心中隱忍多年的那股氣終於宣泄了出來。

惡心嗎?難堪嗎?你讓彆人有這等感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天?

珍珍趁著孫氏發怔的功夫,硬是把那鐲子套上了她的手腕。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瞧瞧,這東西到了夫人的手上,簡直是完璧歸趙!”

這一聲完璧歸趙,說得孫氏心裡虛到發涼。

孫氏猛地甩開了珍珍的手,珍珍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就這麼晃了晃,袖子中那藏著的宮花,“恰好”地掉了出來。

珍珍驚呼一聲,趕緊彎腰要拾起來要。

可孫氏眼尖又手快,搶先一步撿起,她一轉宮花就發現了上麵內府的印記。

孫氏疾聲問:“公夫人怎麼藏著這樣的東西,我瞧著是十幾年前的老樣式了,配不上公夫人如今顯赫的身份。”

珍珍狀似不自在地甩了甩袖子,劈手從孫氏手裡搶過宮花藏在了袖子裡,說:“沒什麼配不配的,有人送我,我很喜歡便收著了。”

接著,珍珍就躲閃著孫氏打探的目光,說:“我先走了,便不陪夫人了。”

她說著便往側門外自己的轎子走去,而孫氏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

直到……

她突然疾步走到自家的馬車前,厲聲說:“回府,快,回府!”

孫氏的臉煞白如紙,剛剛掉落的那枚宮花她太熟悉了。

那是曹璽活著做江寧織造時進貢的,江寧織造當時給宮裡敬獻了三批宮花。

上等的都給了宮裡高位的娘娘們,中等的年節時分賜給了京中和蒙古的貴婦,下等的原是給宮裡那些宮女的。但那一年多進了一批,用做來年賜給落選的秀女。

那年宮花進京,因著要給曹荃訂婚,所以是她親自陪著押到京城的。

後來在薩穆哈府上相看秀芳的時候,她在秀芳手裡看見了這支宮花。

當時她說:“可巧了,這新媳婦收的還是我做的花。”

她剛剛分明看到那支宮花上的印記和秀芳的那支一模一樣!

再配上剛才珍珍那“閃躲”的態度,孫氏此時是醍醐灌頂。

她終於明白,把一切捅出去的人正是她以為壓製得極服帖的兒媳秀芳!

孫氏急急忙忙地走了,而坐進轎子的珍珍卻絲毫不見剛才的慌張,鎮定地掀開了轎簾。

她招呼了身邊的管事文桐,文桐是文叔的長子,五福出生後珍珍身邊需要一個得力的管事。阿靈阿再三思量,選了最信任的文叔的兒子。

文桐將將二十,身材魁梧、辦事乾練,他湊在珍珍的轎子前問:“夫人,有何囑咐?”

珍珍拿著那支宮花給文桐說:“你帶著這個騎快馬回城,務必在孫氏回到曹家前把曹荃和他夫人接去國公府,若是晚了,就彆來回我話了。”

文桐利索地一打千,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珍珍摸著轎子裡還有餘溫的暖手爐,勾起嘴角望著孫氏車馬揚起的塵土。

她在想,孫氏到底最怕是什麼呢?

今日南來的商販運來開春的第一批貨物,把京城幾個主要的城門擠得水泄不通。

可坐在車上的孫氏因剛才發現的真相而怒氣衝天,她不停催促責罵著車夫,好不容易才熬到回到曹家。

孫氏一下馬車,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回,就站在前院厲聲對管家說:“荃哥兒媳婦呢?速去把她叫來!”

孫氏素來是喜怒不怎麼行於色的人,往日給秀芳做規矩也端的是笑麵虎做派。今兒是難得的火氣外露,讓曹府的仆人們是麵麵相覷。

管家陪著小心說:“老夫人,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剛巧一塊兒出去了,這會兒不在府裡。”

孫氏一聽怒罵:“大白天的不在家看著孩子,她帶著爺們這是上哪浪去了!”

管家說:“孫少爺和孫小姐也跟著一塊去了呢。剛才國公府派人來,說是國公爺和福晉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去做客。還特意派了車馬來接,二少爺推辭不過,就帶著二少奶奶和孩子們一塊去了。”

孫氏仿若被悶棍給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她方回過神來,瞪著管家問:“你說國公爺?哪位國公爺?”

管家回稟道:“就是寬街的一等公府,同咱們府的二少奶奶沾親帶故的那一位。”

孫氏這下更是大怒,剛才在暢春園門口露餡,這會兒就急急來我家搶人了是嗎?

而這不爭氣的曹荃竟然還不拒絕,傻傻地就跟著走了!想白便宜那吃裡扒外的小蹄子?沒門!

孫氏越想越氣,氣到兩眼一黑,險些厥過去。

府裡幾位積年的管事婆子忙扶著她,給她撫背順氣。

一盞茶後,孫氏才慢慢緩過勁兒來,她捂著胸口說:“趕緊派人去把二少爺他們追回來。”

管家應了一聲,腿還沒抬,就聽有人高聲說:“且慢。”

這個聲音,管家不敢不聽。

曹家的另一位少爺,也是如今曹家唯一有官職的曹寅,正從門外進院。

曹寅如今地位不同尋常,管事立即打千口稱:“請大少爺安。”

曹寅點頭,他看向孫氏,發現她麵色晦暗,再想到剛才聽見的那幾句話。

於是關心地問:“母親氣色為何如此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孫氏是曹寅的嫡母,曹寅是曹璽留下的庶長子。這些年來,曹寅對孫氏儘心儘力做著孝子,可孫氏對曹寅卻不然。

曹寅處處比曹荃都強,曹璽這麼認為,康熙也這麼認為。若不是她在這裡周旋,曹寅早就要被皇帝提拔,去繼承她亡夫的衣缽了。

孫氏這回攪合進秀雅選秀的事裡,巴結皇貴妃對付珍珍姐妹,說到底就是為了幫不爭氣的兒子曹荃同曹寅爭那織造之位,希望佟家能在朝裡幫她說話。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看曹寅愈發惱恨,也不願讓他知道真相。

她冷淡地說:“偶感風寒罷了,你無需擔心。我讓管家去把你弟弟他們叫回來,你攔我作甚?”

曹寅謙和地笑了笑,說:“兒不敢攔著母親,隻是弟妹同國公夫人是同族的親眷,國公夫人派人來請二弟他們去做客也是常理,二弟和弟妹到底年輕,母親還是彆太拘著他們。”

孫氏冷冷說了一句“他們的事不用你操心”,曹寅熱臉貼上個冷屁股,氣氛頓時尷尬了下來。

好在孫氏對曹寅的態度向來如此,曹寅早就習慣,他隻無奈地笑了笑,拱手道:“那母親好生休息,兒回自己院子去了。”

孫氏冷漠地點頭,等曹寅一走,孫氏對管家說:“不用派車了,速去備轎,我要親自去一趟國公府。”

文桐從接了曹荃夫婦入府開始,就在國公府的門後等著了。

為了順利把人接進府,文桐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是快馬到寬街,接著挑了腿腳最快的轎夫,抬了兩頂轎子到曹府。

同時,他又指使了幾個小廝趕著另一輛車堵了孫氏回府的車道,拖延她回府的時間。

趁那麼一點功夫,文桐在曹府磨破嘴皮子把曹荃哄上了轎子。幸好曹荃的夫人看見那宮花就明白了事理,幫助他一起把曹荃哄了出來。

等這夫婦二人帶著孩子一起進了府裡,文桐才掏出帕子擦了把汗,然後就候在府門後,單等著把孫氏擋回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孫氏的轎子直朝國公府殺來。轎子都沒落穩,這老太太便竄出轎子親自上前敲門。

唉,老當益壯可不就是這樣。

文桐心裡吐槽著,一邊讓守門的小廝去應門。

小廝打開一條門縫問:“什麼人?我家主人不在,有事留下名帖即可。”

孫氏眯了眯眼說:“我乃萬歲爺的乳母曹孫氏,我兒曹荃被請到貴府做客,我特來把人接回去。”

小廝“哦”了一聲,然後說:“今兒正門沒瞧見客人,您等下,我差人去問問有沒有此事。”

他直接合上門,把孫氏關在了外麵。國公府顯赫的門釘戳在孫氏的眼前,讓孫氏心中更加惱恨。

小廝則跑到門後,問站在那兒的文桐:“小文管事,您瞧瞧這曹夫人如何打發?”

“去說,說有這麼一回事,但人已經不在府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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