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1 / 2)

阿靈阿給康熙的信裡, 前半部分寫的非常順利與順心。

他寫的時候嘴裡也唱著聽不出調的蒙古長調,偶爾還會加點在記憶深處另一個世界裡的RAP。(SKR~~)

畢竟大魚小魚如今已經俱在他的手中,這不單單是宗教意義上的勝利, 也等於是將整個藏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以此為基石, 康熙在這場平準戰爭裡已經徹底掌握了主動權。如今他隻要借桑結嘉措的名義將蒙古各部落都號召在一起集體討伐噶爾丹, 同時在後方策妄阿拉布坦實力還弱時乘勝追擊, 平定準噶爾隻是時間問題。

阿靈阿現在的任務, 就是平安地把這兩條無比珍貴的錦鯉護送到康熙的手裡。

西寧衛所這個地方遠離中原,離噶爾丹的勢力範圍太近, 阿靈阿不管噶爾丹知不知道兩條錦鯉的下落, 也不管他是否還會來搶, 他決定按自己的節奏, 儘快回撤到歸化城,以免夜長夢。

所以前麵的兩個要求簡潔清晰:其一是西寧衛的清軍護送大喇嘛儘快回撤到歸化;其二是請康熙挑選一個蒙古草原的吉時吉地儘快召開蒙古各部的會盟。

寫完這一段,他腦海裡不禁浮現起剛才桑結嘉措和大喇嘛會麵時麵和心不和的情景。

想想也是, 名義上大喇嘛是藏地的最高領袖,但實權都被桑結嘉措握在自己手裡, 大喇嘛就是個傀儡。

在康熙戳破前任大喇嘛已經圓寂之前,他還是個見不得人的傀儡, 據說是桑結嘉措從一個偏遠地方的部落裡搶來的孩子。

這個孩子知道在亂軍之中逃跑,知道隱瞞身份, 並利用法喀將自己帶回塔爾寺。

並且他在被識破身份之後也沒亂了手腳,反而一眼就看穿他和法喀之間的不和。他把法喀要去當自己的護衛,一定是心裡有了些針對他的想法。

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 能這樣細致觀察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聰明早慧。

阿靈阿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起了康熙那個早慧的六阿哥。

阿靈阿想,他家五福和平安要是十歲能有這智商他得高興得手舞足蹈。

但是康熙會為此高興嘛?畢竟人或許會喜歡一個早慧聰明的兒子,卻絕不會喜歡一個聰明的敵人。

大喇嘛的身份是如此特殊,他壓根就不可能做一個平凡普通的孩子。

阿靈阿心裡其實有些不清不楚的想法,但他最後選擇把這個難題送還給了康熙。

可康熙爺老狐狸性子不改,信裡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照辦。

阿靈阿捧著密信看了一會兒,康熙這兩個字其實是回答了他的前麵兩個請求,但他的回信之中半個字也沒提到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既然如此,那就意味著他其實也沒有想好應該怎麼處理這事。

阿靈阿把密信收好,把讓人阿喇尼叫來,命他即刻整編西寧衛所的八旗軍隊,明日出發回撤歸化城。

阿喇尼領命走後,阿靈阿去看了一下兩條錦鯉。

大錦鯉的燒傷恢複了不少且精神尚可,一天裡大部分時候都在打坐念經,基本不同其他人說話。

這態度大約就是:本上師沒啥好說的,說了也白說。

阿靈阿深表理解,然後再給他加了兩個“安保”好生伺候。

小錦鯉則截然相反,他沒傷沒病每日裡就像個十歲孩子那樣在塔爾寺裡蹦蹦跳跳。對法喀則是頤指氣使,今天讓他乾這個明天讓他乾那個。

看了幾天後阿靈阿其實有些擔心,法喀被小錦鯉這麼折騰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到京城。

確認完兩個“肉票”的身心健康後,阿靈阿便回到自己的營帳開始做出發前的準備。

這是有人稟報:“大人,顏珠佐領來了。”

四哥?

阿靈阿愣了愣,才說:“請他進來。”

對於顏珠,阿靈阿是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但既然他名義上總是他的兄長,阿靈阿也不介意對他客氣幾分。

“四哥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顏珠硬邦邦地問:“是國公爺讓阿喇尼大人下令,明天出發往歸化城撤軍的?”

阿靈阿道:“這不是簡單的撤軍,是為了護送第巴大人和大喇嘛。如今將兩位平平安安地交到皇上手裡才是最重要的任務。”

顏珠說:“國公爺,我來西北是為了替皇上鏟除噶爾丹的,誰想至今我們連噶爾丹的主力軍都還沒碰上安王就戰死了。我們怎麼能在敵人未除,大仇沒報之前就離開這呢?”

阿靈阿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聽四哥的語氣,似乎是想主動請纓了?”

顏珠信誓旦旦地說:“沒錯,我要留在這,同噶爾丹決一死戰替安王報仇。”

阿靈阿忍不住將顏珠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

西寧這地方目下離京城五千裡,三月裡寒風不散,莫說來的普通八旗軍人,就連阿靈阿帶來的燕雲十八騎昨兒同他一起喝酒的時候也透露出些想家的意思。

他的親親四哥顏珠竟然有這麼偉大的思想境界,想主動留在這?

“撤軍是皇上的意思,顏珠佐領請遵循皇上的旨意行事吧。”

顏珠看壓根說不動阿靈阿,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轉身走了出去。

留下阿靈阿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最後拿出他的老狐狸明珠鐵核桃同款,放在手心裡盤了起來。

也不知是阿喇尼效率高,還是在西寧衛所的這群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所有人一夜之間就全部收整妥當,第二天清晨阿靈阿就帶上他們和兩條好不容易釣著的錦鯉往東回撤。

一路上桑結嘉措是坐在的阿靈阿為他準備的轎子裡,而大喇嘛完全對阿靈阿準備的轎子不感興趣。

對於坐什麼交通工具回去,他自己有了十分富有創意的想法:坐在法喀的脖子上,讓法喀馱他回去。

法喀知道之後氣得臉都綠了,但沒法子,大喇嘛身份尊貴,教民都真心覺得能馱他是前世修來的佛緣,法喀除了妥協還得跪下說一句:感謝大喇嘛恩賜。

於是回程的隊伍裡就有了這樣奇怪的一幕:法喀黑著一張臉坐在馬上,而大喇嘛則心情甚好,他坐在法喀的肩膀上,一會兒嫌棄法喀讓馬走得慢,一會兒又嫌棄法喀像個悶葫蘆一樣,一句話都不說。

人生風水輪流轉——大喇嘛幾乎是將當初法喀對他的那一套,完全一比一複製到法喀身上。

法喀這個糙老爺們,除了大老婆赫舍裡氏隔三差五給他臉色瞧外,在京城裡那是十房姨太太輪流哄,什麼時候這麼被人使喚過?

這回歸化的權臣他被整的是滿肚子火,可又不能發作,隻能每天黑著臉做大喇嘛的“小乖馬”。

看著對法喀報複成功的孩童臉上開心的笑容,阿靈阿此時的心情更加微妙。

阿靈阿對康熙平定準噶爾這段曆史十分的熟悉,在後世的記載之中,大喇嘛就是死在去京城的路上的。

有人說他是病死,有人說他是假死,還有人說他是被康熙的人秘密殺死在路上。

無論真相到底是哪一個,大喇嘛確確實實從此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之中。

阿靈阿之前去信康熙,他想知道的就是康熙到底打算怎麼處置大喇嘛。

藏地不能永遠的權利真空,大錦鯉是徹底要在京城由康熙爺給他養老送終了。

但小錦鯉因為身份原因,遲早有一天必須回到藏地去成為新的權利中心,不然噶爾丹或者準噶爾或者藏地其他人遲早會趁虛而入送去其他人做宗教領袖。

從康熙的角度來說,除掉現在的大喇嘛,轉而扶持一個自己人做轉世靈童,那就意味著整個藏地加青海都是他的,赤手空拳能換三千裡羈縻之地。

如果要這樣做,那小錦鯉就必須死,一如後世康熙做的那樣。

另一條路就是讓小錦鯉徹底歸順清廷。但藏地到底天高皇帝遠,這會兒十歲的大喇嘛就是把話說的再漂亮,康熙爺也不一定會相信。

人心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從來沒得過的人心。康熙爺這輩子沒少被反複無常的人咬,他怕是根本懶得去做相信大喇嘛這一步嘗試。

這天臨近午時,阿靈阿下令所有人原地休息半個時辰。

他自己也跳下馬想活動一番筋骨,可法喀偏就在此時朝他走了過來。

阿靈阿看見他的身影立馬就想閃人躲開,可惜他快,法喀更快。

他飛也似得撲到阿靈阿身上,死死堵著他的路,拉著他哭喪說:“阿靈阿,我實在受不住了,求你換個人來當護衛這個差事吧,我真得乾不了。”

阿靈阿裝著一臉茫然地問:“為什麼啊?”

那個“啊”的語調還十分有魔性地轉了好幾個彎。

法喀聽阿靈阿和他裝傻差點沒哭出來:“這哪裡是轉世靈童,這簡直就是轉世惡童!你看看!”

法喀說著一把撩起他的辮子,阿靈阿一瞧險些忍不住笑出來,辮子的下半截不知道什麼時候燒糊的,現下有一股子怪味撲麵而來。

“剛那大喇嘛說想看咱們漢地的人是怎麼燒火做飯的,非讓我馱他去看,結果他趁我不注意,竟然拿點著火的樹枝燒我的辮子,要不是其他人發現了提醒我,我這辮子都要被燒沒了!”

阿靈阿勉強抑製住胸膛裡想發出的爆笑,提醒法喀說:“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都這樣嘛,你小時候也沒好到哪兒去。你從前十二三歲了還想燒我的辮子,那次要不是我在你動手前發現了,指不定會如何呢,畢竟當初在國公府可是沒人會提醒我。”

阿靈阿那時不但發現了,他那時候還直接把火點在了法喀的功課上,還得法喀第二天被官學的師傅抽了手心。

法喀臉色一僵,阿靈阿衝他眨了眨眼,落井下石地問了一句:“你說是不是,三哥?”

法喀一張臉漲得通紅,辯解說:“我那時才幾歲,人都有不懂事的時候!”

“十三歲,我不告訴你了嗎?十三歲,我那時候才不懂事,我才七歲。”

想起來阿靈阿心裡就想畫圈圈詛咒法喀,老子要不是七歲的身子裡裝了二十五的靈魂,當年在國公府真能給你欺負死。

阿靈阿淡然地說:“大喇嘛不也就是個孩子嘛。還有,我派了那麼多人出去找都沒把他找著,你出門迷個路就遇上了他,正如大喇嘛說的,這就是佛緣,護衛他的事除了你,彆人做不了。”

阿靈阿最後這句話把法喀說得頓時啞火,沒錯,可不就是緣嘛,還是最要不得的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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