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1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10478 字 6個月前

() 出屏城東門十裡左右有一處連綿山巒。山高霧深, 人跡罕至,原是無名荒處,但年初劃歸屏城軍尉府做屯兵之地後, 就漸漸有了人聲與煙火。

六月裡,葉冉以軍尉府主官名義提請李恪昭為此山及屯軍賜名,李恪昭隻惜墨如金批複一個“團”字, 之後此山便名團山, 這支屯軍便就是“團山屯軍”了。

自五月中旬,團山屯軍統領司金枝、葉明秀便率麾下士兵在此開山墾荒, 並建造軍民兩用的山寨聚落。如今小半年過去, 寨子已有粗糙雛形。

九月廿六, 霜降。醜時雞鳴, 天光由暗向明。

薄薄新霜悄然將山間換了顏色, 寨中眾人尚在酣甜夢中。有兩千餘民百姓抬著沉重酒食, 吭哧吭哧喊著號子, 順著尚未徹底修成的山道蜿蜒向上, 漸漸靠近寨門口。

兩位徹夜值哨的屯軍士兵正坐在地上靠牆打盹兒。

聽得那號子聲漸近,兩位年輕人迅速站起, 舉戈戒備。

“來者何人?!”

百姓們聞言並不停步, 隻有領頭的一位酞青藍衣女子高高舉起臂間挎著的大籃子晃了晃。

她揚聲笑道:“二位大兄弟辛苦了!今日霜降,城東的衛府響應軍尉葉冉將軍呼籲, 帶頭募集了些酒肉吃食,與眾街坊鄉鄰一道前來勞軍的。”

此時天光蒙蒙亮,秋日清晨山間霧嵐又重, 這麼遠遠相望,隻能瞧見模糊輪廓,並不能看清對方麵容。

兩位屯軍士兵聞言相視笑笑,收戈立於身側。

其中一人雙手攏在嘴邊,高聲又問:“敢問帶頭的小娘子姓甚名誰?”

百姓勞軍並非壞事,但此處畢竟已是屯兵重地,再是好意也不能來去自如,身份總要問一問的。

酞青藍衣女子邊走邊笑答:“我叫衛穗,是衛府小管事。”

“可是城東衛朔望將軍府中?”那士兵再問。

“瞎說!我家府中掌事的可是衛夫人,在外報家門豈有報衛將軍的道理?”酞青藍衣女子爽朗笑駁。

落落大方不怯場,倒還真是大戶人家利落小管事的氣派。

說話間,她已率先登頂,穿過霧靄來到了兩位士兵跟前。

她著窄袖大擺的素簡酞青藍衣,身形高挑纖健,不施脂粉的臉膚呈瑩潤蜜色,五官英氣與秀美兼具,明眸善睞,見人自帶三分笑。

相互執禮後,士兵笑道:“衛家小管事切莫怪罪,也莫回去與衛夫人說嘴啊。我方才是怕你身份有假,詐你呢。若然你是外地來的敵軍,那就未必知曉衛府是衛夫人當家。”

雖六公子李恪昭在屏城頒布“男女皆可掌家”的新政已一年有餘,但屏城地界上真正女子當家的大戶依然不算多,城東衛夫人算是個在本地人人都知的表率。

“明白的。如今此處為屯兵重地,對出入之人自該警醒些。若你什麼都不問就放我們進去,那我倒會奇怪了呢。”

她笑眯眯答著話,掀開臂間籃子上蓋的藍色粗布,裡頭全是煮好的雞蛋。

“呐,二位大兄弟值哨辛苦,這一大清早的,想是還餓著,先就幾口雞蛋墊墊肚。行伍之人食量大,你倆又是少年郎,怕要四個五個才勉強夠。”

她雖絮絮叨叨,卻並不惹人厭煩。兩位士兵值哨通夜,又餓又累,對她關切的絮語及尚還溫熱雞蛋都很受用。

二人接過她遞來的雞蛋後,順手在長戈上磕了蛋殼,並幫著挪開了門口的路障,方便陸續上來的百姓們通過。

衛穗就站在兩個士兵旁邊,對後頭百姓道:“前麵的走快些,彆堵著後頭人的路!後頭抬的可是肉,很沉的。”

在她的催促下,百姓們索性換了急促號子小步跑起來,有序而迅速地穿過了寨門。

兩個士兵也隨她的目光看著那些百姓,樂嗬嗬吃著雞蛋,隨口與衛穗攀談起來。

“衛夫人可真大方,還給咱們加肉!”

衛穗笑彎了眼:“我們當家的說了,屯軍最近又要練兵,又要忙著在這寨子裡起屋修宅,實在辛苦。今日霜降,送些酒肉來給大家夥兒打個牙祭。”

她從腰後摸出一枝山茱萸來拿在手上,笑容歉疚:“不過,咱們外間並不知如今屯軍共有多少人,我怕這點酒肉不夠你們人人吃頓飽。”

“嗨,眼下寨子裡的屯軍總共也就一萬出頭。近幾日司將軍部在山中練兵,寨子裡就咱們葉部。你們這烏泱泱兩三千人無一空手的,這頓怎麼都管飽了。”士兵寬慰道。

“好咧,多謝。”衛穗輕垂笑眸,從手中的山茱萸上掰下兩根細枝。

百姓們陸續入寨,走在最尾的一位高壯的青年並未跟著旁人走,舉步向這頭行來。

“衛穗”忽然變了神色,抬肘斜上抵住其中一位士兵的喉間;那高壯青年也在同時掠身撲來,製住了另一人,並亮出了手中的軍尉府令牌。

“衛穗”動作迅捷地將兩根山茱萸細枝彆進兩個士兵的衣襟,也取出一枚金燦燦的令牌,對目瞪口呆的二人道:“屏城軍尉府屯軍都司歲行雲,奉命稽核屯軍秋訓。今日為擬製攻寨,山茱萸為標記,二位已‘陣亡’。自此刻起,請噤聲禁行!”

語畢,她又對那高壯青年道:“瑤光,讓人過來盯著他倆,若無令出聲或擅動,軍杖三十!”

兩位士兵認出令牌,倒也不妄動,隻是滿臉寫著不服。尤其被歲行雲製住的那位士兵,氣鼓鼓瞪她,欲言又止。

“你還好意思瞪我?”歲行雲給他瞪回去,“覺得委屈?有冤要申?那你說說。”

得了允準,士兵忿忿嘟囔:“憑什麼您一抬手亮了令牌,我們就‘陣亡’了?若是實戰,那我們定會反抗啊。”

“你反抗個屁!你是‘死’於令牌嗎?”歲行雲匪氣十足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又將方才抬肘抵住他喉間的動作再做一遍。

“你是司金枝部的,還是葉明秀部?”她問。

如今屯軍是司金枝與葉明秀各領一部,雖兩部共居此地,但分工勞作,輪流練兵,各聽自己所屬主將號令。

士兵答:“葉將軍部。”

她咬牙冷笑:“那你回頭問問明秀,若是實戰,我這一肘擊過來,你的喉骨會不會碎。再問問她,喉骨碎裂後刺破氣道,你會不會當場就死!”

越說越來氣,索性從頭細數兩位哨兵的疏漏。

“第一,誰告訴你們,知道本地大戶掌故的就一定不是敵軍?兩軍交戰又不是腦子一熱就打群架,開戰之前人家不會先派探子來打聽好這些事?!隨便說個身份就能使你們放鬆戒備,你不陣亡誰陣亡?”

“第二,你倆認識我麼,就敢隨便吃我給的東西?若然我是敵軍,你們猜我會不會下毒?”

兩個士兵被她吼得蔫頭耷腦,關鍵是她說得又句句在理,根本無法反駁,隻能在瑤光的監督下,認份地坐到牆根下,抱著雙膝沉默做起了“陣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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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半年來,屯軍將士們要忙著建造寨中房屋,要顧後山茶田的秋茶采摘與剪枝,還得輪流練兵,大家每日隻能睡兩三個時辰,著實是疲憊得很。

就連葉明秀都累成軟趴趴,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才起。

她揉著眼睛出來洗漱,冷水撲麵後猛地醒神,總覺今日有什麼事不大對勁。

雖說這幾日司金枝將部屬全帶進山中訓練去了,那寨中還有葉明秀自己的五六千人,不該這麼安靜的!

她連忙發出鳥語哨,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這讓她心中一涼,大驚失色地取了長劍,出鞘握在手中,小心翼翼靠近自家門口。

小心翼翼將門拉開一道縫,縫隙中赫然驚見歲行雲不懷好意的笑眼。

葉明秀心中稍定,猛地拉開門,沒好氣地笑啐:“大清早的,搞什麼鬼?你怎的在此?”

“對啊,你說我怎的在此?”歲行雲捧著一束山茱萸,笑得雙眼眯成縫,“葉將軍,你們寨子被我‘屠’了,眼下就剩你一個‘活口’。”

葉明秀愣住:“什麼意思?”

歲行雲亮出自己的都司令牌在她麵前晃了晃。

“屏城軍尉府屯軍都司歲行雲,奉軍尉葉冉之命,率副將花福喜、瑤光及都司直屬軍全員,稽核屯軍秋訓。”

葉明秀懵了許久,呆滯看看門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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