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1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10744 字 6個月前

() 自葉尹開了頭, 之後短短半月內,有近五十封類似奏章陸續呈至李恪昭麵前。

後宮曆來是朝堂博弈的關鍵之一,其中既牽扯到君權與臣權之間的製衡, 也暗含臣權與臣權的較量。

此類製衡與較量有利有弊,參與者們也各懷盤算,其間有公心也有私心, 很難一概而論。

對某些懷揣小心思的貴胄重臣來說, 若能將自家姑娘送上君王榻,便算與君王有了姻親之盟;倘使再有了王嗣, 家族利益便多了一份長久而切實的保障, 維護君權自會更加落力。

而在一心為君的忠耿中間派看來, 哪怕君王本身並不貪色好美, 但新君在羽翼未豐時, 以姻親鞏固與貴胄重臣之家的聯盟, 能快速穩固地位、攏群臣為羽翼, 減少政治上的內耗, 這對大局來說最優之選。

如此眾望所歸,況且李恪昭登基才一年多, 算不得坐穩了王座。若對此隻知一味強硬, 全憑自身喜惡獨斷,就可能使忠諫者失望傷懷、使牆頭草倒戈, 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朝局動蕩。

在實力尚不足以對下形成全麵壓製時,如何妥帖應對群臣對後宮之事的諫言,這很考驗年輕新君的智慧, 也很考驗新君與王後之間的信任和默契。

麵對這棘手局麵,身為王後的歲行雲聰明地選擇了置身事外,對是否立妃之事不置一詞,誰也挑不出她錯處,自無從發難。

而李恪昭也不急於強行平息眾議,在朝會上對是否立妃、充實後宮的議題更是避而不談,隻有條不紊地展開台前幕後的各項布局。

到了六月中旬,李恪昭才就“是否應群臣諫議充實後宮”之事,單獨與王叔李晏清、國士葉尹、國相李唯原三人密談。

這三人於先王重病之際臨危受命,在李恪昭與兩位兄長兵刃相見時極力穩住朝局,使他不必在登基初期麵對一個混亂政局,也使縉國朝政與民生未因此受到太大衝擊。

可以說,若無這三位老臣殫精竭慮斡旋各方,從先王到新君的權力交接所掀起的血腥風雨,斷不會隻控製在九重宮門之內。

所謂君子用人論跡不論心,無論他們有無私心,都確確實實做出了利國利民的貢獻,因此李恪昭對他們心懷誠意尊重,這才有了今日的密談。

“於朝堂之外,三位於我皆是尊長。今日無旁人,請暢所欲言,不必拘禮,也不必顧忌。”李恪昭給出了極高的禮遇。

既得君王信任禮遇,三位老臣便也不耍花腔。

王叔李晏清率先直言不諱:“君上勵精圖治、勤於國政,不貪色好美,此乃我大縉之福。但君王是否充實後宮,此事牽涉複雜,絕不同於尋常高門大戶迎小納妾,懇請君上三思再慎。”

畢竟李晏清貴為王叔,家中女兒、孫女與李恪昭都是未出三代的堂親,按俗按律皆不通婚,李恪昭即便允了充實後宮,於他也不會有多大利益。他在此事上真無私心,純是為大局著想。

自上而下的全麵革新,提振國力最終一統天下,這事從李恪昭高祖輩起就已有端倪,後來他的祖父、父親也承襲此誌,一點點在清理障礙、暗中布局。

隻是前幾代縉王對變革的具體路線走向還有所躊躇,許多事還留著餘地。

如今李恪昭累李氏三代君王之功,時機已趨成熟,他自己又有備而來,王叔李晏清對他是寄予了無限厚望的,自不能眼看著他耽溺於兒女情長,因小失大。

而國士葉尹則將話說得更加直白:“君上曾言,推行新政的最終目的,不止要讓縉國不同,更要讓這天下不同。此等宏圖大誌,若無朝野上下一心同欲,實難如願。君上無外戚助力,少時又遠質他鄉,在國中根基並不穩固;而王後到底是蔡國人,況且‘希夷歲氏’不沾世俗,此乃天下共知。若君上固守王後一人,革新之路上將麵臨諸多本可避免的阻力。”

李恪昭神色平靜地頷首,又對國相李唯原道:“國相有何見解?”

“君上明鑒,王叔與國士所言句句在理。且,自古無王後分掌國璽之先例,眼下還是位出身異國的王後,臣民有所不安也是常情,懇請君上三思。”李唯原捋須歎息。

認真聆聽了三人的肺腑之言,李恪昭起身整理衣冠,鄭重向他們行了晚輩禮。

三人大驚失色,忙不迭伏地還禮,口中告罪。

“等到天下重歸一統,大縉王後就再不是‘異國人’。三位尊長若信我,請助我夫婦一臂之力。”李恪昭唇角輕揚,單手負於身後,昂藏立於王座前。

“將來你們便會知,王後不是尋常王後,孤也絕不會是尋常君王。”

*****

自天命十六年在儀梁因一紙婚約而相逢以來,歲行雲與李恪昭攜手經曆許多,李恪昭對歲行雲的信任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許多人都以為,他交給歲行雲那半枚國璽,不過是一時為情所迷的荒唐之舉,借此象征性地表達心中寵愛而已,絕不會讓她實質行使半印之權。

“……實不相瞞,連我都這麼想過。”歲行雲把玩著手中半印,悶笑出聲。

李恪昭輕嗤一聲,斜著睨她:“所以呢?接下來的事,你管是不管?”

若按李恪昭私心,他並不想將歲行雲牽扯進來。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一切,稍有不慎便會背負千古罵名。

可他又很清楚自家妻子的秉性,她不是樂意被人護在身後的金絲雀。

所以他讓她自己選。

無論她要與他共同進退,還選擇站在他身後,他都會如她所願。

“我不擔心什麼身後罵名,自是要與你並肩而戰的,”歲行雲以手托腮,側臉笑望他,“不過,若按咱們方才所說的步驟來,最多五年,舉**權泰半都將由我實際把持。你就這麼信我?不怕將來我生出狼子野心?”

“當年在儀梁初見時,你曾歃血盟過誓,此生不負不叛。我一直深信不疑,”李恪昭瞟了小搖籃一眼,半真半假哼道,“況且我有人質。”

這什麼喪心病狂的親爹?虧得禿小子還聽不懂人話,不然此刻定要從搖籃裡跳將起來,瘋狂擺動小短腿兒奪門而逃。

“你能如此信我,我實在開懷。可是,”歲行雲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拳,“你能不能待你兒子好點?”

“若你當真兵變,那就說明心中已無我。既你都不要我了,我還要他作甚?”李恪昭重新執筆批閱奏章,口中嘀咕。

安靜凝視他的側顏半晌後,歲行雲抿了抿笑唇,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李恪昭回眸:“做什麼?”

“沒什麼,”歲行雲傾身在他唇畔落下一吻,笑著衝他飛了個荒腔走板的媚眼,“隻是突然覺得你格外俊俏。”

雖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種溫順小郎君,卻總能以古怪的方式甜到她。

猝不及防的李恪昭怔了片刻,倏地扭頭垂眸,一本正經繼續批閱奏章,頰邊卻可知不知地泛起淡紅:“彆想哄我‘嚶嚶嚶’,這會兒沒空。”

“怎麼還臉紅了?這不符合一代英主的氣派啊。”歲行雲以指輕點他的顴骨,追著鬨他。

李恪昭不閃不避,卻也不看她,停筆垂眸,沉嗓隱笑:“眼見著都快成被你哄成一代‘嚶’主了,何來氣派?”

想起自己昨夜如何軟硬兼施地將李恪昭逼成一代“嚶”主,歲行雲雙頰倏地赧紅。

“那,我……投桃報李一回?”

等到李恪昭疑惑轉頭看來,她才不太自在地乾咳兩聲,儘力做出些微嬌羞狀,笑眼彎彎,嗓音甘甜:“嚶。”

*****

既李恪昭放手將軍務之事交由歲行雲全權主理,她便大刀闊斧地開工了。

此時民風對“王後與君王共掌大權”原本很難接受,縉國臣民對歲行雲這個王後的異國出身又頗為不安,按理她會舉步維艱。

但人心往往畏威而不懷德,這也正是李恪昭將軍務大權交給歲行雲的原因之一。

在國相李唯原與國士葉尹的鼎力配合下短短半年裡,歲行雲接連甩出了幾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大動作。

她大膽啟用了一批青年將官,完成了軍府製的雛形搭建;並在葉冉、衛令悅的全力襄助下,對團山屯軍進一步強化整合,使司金枝與葉明秀能稍作騰挪,輪流前來王都統轄東郊大營那十萬王前衛。

司金枝“殺神”之名早已傳遍天下,她既聽命於王後,自也沒誰敢輕易往刀口上撞,最多在朝堂上打幾句不痛不癢的口水仗。

除此之外,歲行雲還出人意料地恭請李恪昭的文武啟蒙恩師姬名揚、夏侯密兩位長者坐鎮,在遂錦城郊建立了當世第一個文武兼修的官辦學府,長遠保障了年輕將官的儲備。

李恪昭也啟用了衛朔望,在王叔李晏清的協助下,對王前衛進行了一次全麵篩選與重整,打造了一支絕對效忠君王的精銳暗衛。並令無咎整頓了多年來在各國經營的眼線,正式布好了堪稱當世最嚴密的情報網。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