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首都的初春還需穿著臃腫的衣服,每日溫度依然在個位數與十幾度之間跳動。
可風中暗藏的春意卻是實打實的,沒了冬季中那種尖刀子刮人的感覺,夾雜著一絲絲和煦與溫暖。
“叮鈴叮鈴——”
街上依舊是自行車的天下,除了自行車外就是摩托車。
在幾年前個人就能夠購買摩托車了,徐川心想家中已經有了汽車和兩輛自行車,便沒打算再添置摩托車。
直到今年年初,隔壁林天和開回來一輛摩托車後,徐川深埋心底的追求刺激的心忽然再度覺醒。
他乾了啥?他買了摩托車,與林天和到郊區無人地段去開,偷偷開了三回後程寶珠終於發現,最終被程寶珠狠狠揍上一回。
至此,徐川“談車色變”,老實好一陣,再也不敢和人家玩飆車。
在首都裡摩托車沒什麼用處,程寶珠不愛騎它,徐川長途靠小汽車短途靠自行車,也極少用到摩托車。
於是在買回來的半個月後,這台半月二手摩托車被家良給買了去。
他平常要跑許多個店鋪,有輛摩托車確實會更方便些。
這三年發生許多事,比如嘉年福的店麵數量雖還是維持原樣,可生意卻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越來越好。
再比如徐川開的平價菜館,它被來往顧客們稱為“小寶年”的菜館,如今在首都也有了三家分店。
不僅僅是首都,海市等四五個大城市中,嘉年福和小寶年都有陸續開設分店,就連當初因為人手不足而擱淺下來的鹵味店,在今年也將計劃開張。
程寶珠覺得好似一晃眼,徐川就把生意做到這個地步。
她在乾啥?她還在守著藥膳館,她沒打算開分店。
雖說同叫寶年,但藥膳館並未歸與如今的寶年公司旗下,任舊屬於程寶珠一人。
藥膳館的坐館大夫由三人變為四人,在前年年底那會兒程寶珠又以高價把一位藏於市井鄉野的老大夫請出山。他叫譚青陽,行醫路子有點野。十多年前曾被下放,不過因為醫術高超並未受多少苦,下放八年,就在鄉下當過八年的老中醫。
平反後他也未回來,依舊留在農村,直到進入八十年代他才回首都。
他這人低調,回到首都後沒再繼續工作,一年中有半年都住在首都郊區。程寶珠去鄉下請人的時候,他附近的老百姓都說這看大夫不僅會給人看病,還會給雞鴨豬狗看病。
程寶珠是從汪雲晴那裡認識此人的,汪雲晴說此人是她爺爺的舊交,她爺爺還曾說過此人醫術高超遠勝自己。
遠超汪爺爺!
程寶珠立即心動,而後行動。她接連跑了三天的郊區,最後三顧茅廬,用從去年在係統商城中購買的《王氏跌打損傷全解》這本書成功拿下譚青陽。
譚青陽在跌打損傷上頗有造詣,他人老心不老,看到這本書後乾脆收拾收拾東西,帶著兩個徒弟買一送二來藥膳館坐堂。
他的看病路子和程寶珠幾個“學院派”出身的其實不大一樣,特彆擅長偏方治病。
程寶珠從前認為偏方大多都是騙人,然而在譚青陽的手中,偏方是真有效果。
譚青陽不僅擅長跌打損傷,去年他還用程寶珠從沒見過的方法治蛇毒,把幾人震驚得不要不要的。
有人他後,程寶珠三人壓力再次降低,每人每周隻需上三天班就行。
程寶珠從此也有充裕的時間研究課業,她的研究生生活已經順利畢業,更多時候是投入到係統的學習之中。
先前她覺得跌打損傷這個文包買得有點後悔,因為學習的進度確實是慢,不過譚青陽來了後,程寶珠倒是有些突破。原本她在現實生活中不敢動手,等譚青陽能帶著她時,程寶珠這才敢對病人下手。
如今——
[恭喜宿主,學習進度達到58%!]
呃,幾年過去,由55到58,程寶珠眼淚簡直都要流下來。
“係統啊!58有沒有什麼獎勵啊!”
[並沒有,想要獎勵請宿主努力學習,達到60時將獲得階段性成功的小獎勵。]
程寶珠:……
得,這話你三年後再跟我說吧。
她學習上有成果,藥膳館的收益以及名氣上的收獲也頗大。
收益不必說,首都中有錢人真多,沒病沒災的都得來調養身體定製藥膳。甚至還有人想讓程寶珠給紮針,程寶珠聽了無言以對,真以為針灸是想來就來的?
至於名氣……
程寶珠從阮邈口中得知,如今她工作的那所醫院有不少患者都知道北海那邊有家藥膳館很不錯,常常會推薦需要長期調理,或者醫院中沒治好的病人去藥膳館中治療。
嘗試嘗試,總沒錯嘛。
前來藥膳館中尋醫的病人漸漸地也開始主動“分流”,例如前來調養身體的病人,總會在程寶珠坐館那天前來。想治療跌打損傷的,則會在譚青陽的工作日。
藥膳館工作人員也補充了四人,其中兩人負責送藥膳,另外兩人則是保安。
磨合三年,藥膳館的運轉已經完全成熟。
徐川的私房菜館招牌大,程寶珠的藥膳館名氣盛。
當程寶珠頭一回收到“神針除疾病”的紅色錦旗之時,她眼含熱淚,都快哭了好嗎?
第一麵錦旗被她掛在辦公室,後來有第二麵第三麵,直到如今半邊牆上,都掛著她與王曼文的錦旗。
瞧瞧,瞧瞧!
她的生意雖然做的沒有徐川大,可徐川卻從沒得到過客人的錦旗,他獲得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指定沒有自己多!
“就這麼高興?”徐川挑眉問。
今天,程寶珠收到患者給的半籃桑葚,這會兒正美滋滋地把桑葚籃子抱在懷中。
“那是當然,哎跟你說你也不懂。”程寶珠又開始得意了,眉眼處滿是喜意地看眼徐川。
她感慨:“這位患者是從鄉下來的,當年幾次月子沒做好,留下一身病。人家每次一大早就排隊搶下午的票,瞧著真的不容易。”
“治了多久?”徐川問。
程寶珠歪頭思考:“從她頭回來,到如今這次完全治好,得有七八個月的時間。”
“每月幾回?”
“每月兩回,又是紮針又是泡藥,她每天的中藥都有跟著吃,所以才順順利利治好。”
程寶珠最喜歡這種病人,聽醫囑的病人。
今天是最後一次的複診,人家帶了半籃自家種的桑葚來,在複診完後就將桑葚放在桌子上,沒等程寶珠和李紅英回神,她就迅速跑沒了影兒。
程寶珠把桑葚分給今天和她搭班的譚青陽與李紅英些,這會兒還剩下小半籃呢。
徐川瞧見媳婦兒那嘚瑟的小模樣,嘴角也不自覺露出笑容。
人們都說他從一個懶農民成為大老板,變化頗大。可他覺得寶珠從原先的隻喜歡享受不樂意勞動成長成如今的模樣,變化才大。
街上汽車變多,如今開車時再也不像前兩年那麼通暢。
徐川望著前方車水馬龍的街道,說:“自從兩年前全民經商的熱潮開始後,大夥兒兜裡的錢越來越多,可這世道也越來越亂。”
84年那會兒下了一份文件,從那份文件下達生效後,全國各地的公司店鋪猶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
可有些公司商店的手續並不正規,一股腦的湧入市場中,不僅把市場的秩序給破壞了,也使得自己和消費者受損失。
人心浮動,追逐利益。就連因為你我都在同條街上開吃食店的原因,兩家店鋪的老板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來。
徐川震驚,著實震驚。
讓他更震驚的是,如今有些廠子的效益漸漸不行了。廠裡工人沒發覺,有些領導沒當回事兒,可徐川卻覺得再不改革謀求生路,這些廠子遲早得關閉。
比如說他家附近的紗廠,在工人們看來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情景,徐川觀察過幾陣子卻覺得廠子岌岌可危。
工廠的鐵飯碗不好端,許多人便琢磨著“下海”。
如今,下海當倒爺,倒是沒啥事嘞。
徐川想到這兒忽然笑出聲:“徐豐這人也不知是不是時運有問題。”
“咋說?”程寶珠好奇,中午她去菜館吃午飯時,就聽到徐川在跟老家通電話。
“說來話長,我回家再跟你說。”
程寶珠嘟囔:還神神秘秘的。
待在首都中沒什麼離譜的八卦可聽,像她這種自己開店同事不多的,家裡又沒清閒在家的老人的,能聽到的八卦極少。
頂多就聽聽隔壁林家的八卦,與藥膳館裡小姑娘們閒暇時說的趣事,再多就沒了。
因為她不愛出門和胡同的人侃大山,胡同中好些有趣的八卦她都不曉得。
不過論八卦的震驚與刺激,還得看老家。
江玉蘭如今有錢有閒,生意就讓徐河和李翠芬接手,自己則縣城老坑村兩邊跑。
無聊時去張家說說話,去李家聊聊天,更多時候是和村裡人坐在村口樹下,坐在曬穀場上說著公社最近發生的新奇事。
所以即使程寶珠與徐川生活在離家遙遠的首都,他們曉得的事情可一點兒都不少。
比如說,前兩年知道了徐家良他二哥出軌的事兒。
徐川得知此事後第一反應是:他有什麼本事敢出軌?
程寶珠則瞪大眼睛,想著:竟然有人願意和他出軌!
這時候出軌還不叫出軌,而是叫搞破鞋。
花花世界迷人眼,聽說徐家二哥從首都回去之後,便到處說著首都有多好,甚至還吹噓往後家良會帶他做生意,給他一筆錢。
這種話吸引了位無知姑娘,聽說在一起好幾個月後被徐二嫂發現,目前尚未離婚,好似是得過且過的狀態。
江女士說:人家膝下畢竟有三兒一女呢,離了後幾個孩子怎麼辦?大兒子都快娶妻生子了,鬨出這種事大兒子的婚事又怎麼辦?
你騰出位置,給孩子一個後媽,給還沒過門的媳婦一個後婆婆,給尚未出生的孫兒一個後奶奶?
加上這時候離婚少見,還會被人戳脊梁骨,徐二嫂隻能咽下苦水繼續和徐二哥生活。
可……難道就這樣了?
程寶珠不解。
江女士歎氣說:寶珠啊,我知道你眼裡揉不得沙子。可咱們鄉下有些女人不像城裡有文化有工作的女人,她除了忍,除了和丈夫分房睡外還能怎麼辦?說不準過幾年怨氣磨沒了,日子還會重新過回去。
程寶珠不知為何麵紅耳臊,憋了又憋,就說出這麼一句話:“我覺得村裡的小孩得多去讀書……”
多讀書,多選擇。
其實程寶珠想不通徐二嫂為何不離婚,更是實在想不通,那姑娘圖啥。江玉蘭說那姑娘嫁過人,卻實實在在小徐二哥近二十歲。她丈夫死了還沒孩子,總不能圖嫁過去給四個小孩兒當後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