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親(捉蟲)(1 / 2)

卻說唐寧這邊兒,係統被破壞,石頭就變成了一塊兒普通石頭。

吃飯前,李雪梅就伸手問她要石頭,顯然已經把石頭當成了寶貝。

唐寧連石頭帶繩子都還給了李雪梅,李雪梅握在手裡,在心裡叫了無數遍神仙叔叔,都沒有回應,當場就把眼圈給急紅了。

飯桌上,一鍋燉肉,一盤子臘雞肉,一盤子雞肉炒蛋,一碗水煮白菜,一缽涼拌折耳根,一摞玉米麵鍋貼子,可以說是老李家一年到頭最豐盛的一頓飯。

可李雪梅拿著鍋貼子,沒有心情吃了,緊緊盯著唐寧:“唐寧,我的石頭咋了,它沒反應了。”

屋裡的大人正在夾菜說笑,一看娃娃要哭了,嘴巴裡還在說“石頭”,李老大登時就皺了眉了,筷子在碗口子上一敲:“大過年的,好不容易起回床,跟大夥吃飯,哭啥?”

過年,忌諱哭,敗運氣。

李雪梅早急得六神無主,一挨罵,那就是雪上加霜,癟嘴,立馬掉淚珠子。

眼看李老大又要發火了,李大嫂心疼孩子,就戳李老大:“彆罵她了,她還沒好完呢。”

李老大一瞪眼睛,又要訓斥,唐寧立刻就抓了個鍋貼遞給李雪梅,悄悄說:“雪梅姐姐剛跟我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李雪梅一抬頭,看李老大眼睛瞪得銅鈴兒似的,嚇得抖了兩抖,趕緊抓著鍋貼子就和唐寧跑了出去。

兩人跑到了門口,坐在門檻上啃鍋貼,唐寧一邊兒啃著鍋貼,一邊吮吸著手指頭上的臘肉味道,十足的小饞狗模樣。

李雪梅卻沒她那麼有滋有味,看著胸口那個冷冰冰的小石頭:“唐寧,你乾了啥,神仙叔叔都不跟我說話了。”

唐寧一偏腦袋,隻管瞎扯甩鍋:“喔,我說了他是騙子得嘛,剛剛我跟他說話,罵他是騙子,他就不說話了,可是是逃跑了。”

神仙叔叔跑了,那還得了?李雪梅真是眼淚不要錢,說哭就哭,眼淚一把一把地朝外湧:“你咋能把他罵跑了,那我咋辦?他說要幫我教訓黃小牛的呢。”

唐寧吸手指的手一頓,對啊,她咋把這事兒給忘了,她在心裡暗自譴責自己缺德,轉臉看見李雪梅臉紅撲撲的,那瓜皮發型也亂糟糟的,想起那兩根烏溜溜的大辮子,唐寧都覺得心疼。

算了,算了,她又去惹事生非一遭好了。

她一拍胸口,印上了兩根油指頭印:“你怕啥,今下午你聽我的,咱們收拾他。”

李雪梅愣著了,眼眶子裡還含著兩把淚珠子沒掉出來,張了張嘴:“你有辦法?”

辦法?收拾熊孩子,她可最有辦法了,打小就是揍遍村裡無敵手。

她一點頭,回去給自己的鍋貼子夾菜,李雪梅也跟著回去。

隻聽屋裡傳來一聲李春蘭的抱怨:“你這娃,才給你弄的新衣裳呢,胸口跟豬漏板一樣。”

“可不是呢,快給她個圍裙!”李大嫂笑起來。

唐寧滿頭黑線,果然,一到過年,吃東西就要穿圍裙,裹得緊緊的,簡直童年難受!

這頓飯李雪梅是吃的坎坷難安,時不時瞅一眼唐寧,看唐寧沒心沒肺地大口吃肉,心下也懷疑:比自己還小兩歲呢,真的能有法子?

卻說到了下午,唐寧就召集了老李家的兩個娃:李二狗和李雪梅出來了。

幾個人走到了村口,正好遇到黃小牛在村口打陀螺。

唐寧打量了一下黃小牛,跟李雪梅差不多高,胖嘟嘟的一坨,不過又不是肥胖,而是結實的那種,身上也穿著件深藍棉布襖子,嶄新嶄新的,手上也狠狠抽著陀螺罵著臟話,就跟她小時候見過的村裡小橫貨一樣。

黃小牛正愁沒人跟他玩兒,自己大過年找不到樂子,就看見唐寧他們來了。

遠遠那麼一看,謔,兩個熟人之中夾了個陌生小女娃,頭上紮著倆小揪揪,彆著倆紅絲絨小花卡子,小臉長得葵花子似的,下巴尖尖的,兩邊臉上又肉滾滾的,一雙大眼睛噗噗閃,身上又是一件紅紅的花襖子,比他在街上看到的城裡女娃還漂亮,看到就想讓人欺負。

他甩著牛筋鞭子,指著李雪梅:“喂,她是哪個?你們去哪兒,讓我搜搜包包,看看你們裝沒裝啥?”

唐寧理他個屁,隻問李雪梅:“就這頭胖豬欺負你?”

胖豬?李雪梅看了眼黃小牛,他可是憑這一身肉在打遍隊裡無敵手,在唐寧嘴巴裡怎麼那麼不堪?

她咽了咽口水:“嗯。”

黃小牛聽見人叫自己胖豬,登時肥嘟嘟的臉頰就氣紅了,牛筋鞭子一摔:“娘皮的,你罵老子啥?”

唐寧:“胖豬。”

她二白眼一翻,真是沒見過這種人,打了他左臉,還要把右臉伸過來的。

黃小牛徹底火了,當下要撲過來,唐寧隻對李雪梅他們一點頭,李雪梅就和李二狗散開了。

唐寧一下亮出身後的彈弓,照著黃小牛脖子就是一下。

黃小牛頓時“嗷”一聲叫,捂著脖子,跳腳看著唐寧,可惜他還沒跑攏,後膝蓋就被人踹一腳,撲騰一下摔個狗吃屎。

黃小牛隻覺得身上一重,好家夥,李二狗直接坐在了他的腰杆上,他使不上力,起也起不來。

李雪梅在一邊兒傻愣愣地不曉得乾啥,眼見黃小牛掙紮了一點兒動靜兒,唐寧罵了一聲:“雪梅姐,你太膽小了,讓我來!”

李雪梅本來就是個軟乎乎的小姑娘,剛剛和李二狗合力撲到黃小牛已經算是大膽了,這下不曉得做啥,隻看到唐寧遠遠衝過來,一腳踩在黃小牛的背上,簡直野得要命,當場就看呆了。

李二狗和唐寧,一個騎他的腰,一個踩他的背,黃小牛完全掙不動了,嘴巴一歪,就開始罵:“娘皮的,勞資艸你娘.......”

他一氣急了,滿嘴臟話,唐寧眼皮動了動,指了指黃小牛的腳:“雪梅姐,把襪子給他脫下來。”

好嘛,李雪梅感覺到唐寧這娃娃太有想法了,自己甚至都沒有猶豫,就乖乖聽話去脫黃小牛的襪子。

先拔鞋,露出襪子,臭飄十裡,李雪梅提著拇指尖尖扯下那雙臭烘烘的補丁襪子。

唐寧也捏著鼻子,把襪子一裹,塞進了罵罵咧咧的黃小牛的嘴裡。

自己咬自己的臭襪子可還香?

黃小牛一肚子話,全被嘴裡的臭襪子給臭回去了,臭得翻了白眼,可惜被堵著嘴,罵也罵不出來,哭也哭不動,隻能像個臨死的魚兒一樣擺動。

唐寧再一揮手:“雪梅姐,回去拿刀。”

老李家到這兒不過就是幾十步路,李雪梅飛快衝回去,趁著大人在屋裡聊天兒,從廚房裡拖著那把大砍刀就出來了。

砍刀在陽光下鈍鈍的,上麵還凝著些黑乎乎的油垢。

黃小牛餘光一瞟,登時篩糠似的抖,這一刀下去,他這腦袋就沒了啊!

小娃娃,隊裡橫,從來沒遇上敢拿刀砍他的硬茬子,眼淚一滾就出來了,嘴巴裡嗚嗚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唐寧看著李雪梅拖著支楞八叉的大砍刀,也是一臉懵:“你乾啥?咱是給他剃頭,不是給他砍頭啊!”她一扶額頭:“換個剪刀來!”

李雪梅一吸鼻涕,也發現不對勁兒了,拖著砍刀回去,又鬼鬼祟祟鑽進她爹娘的屋裡,摸了把鐵剪子藏襖子裡帶出來。

唐寧結果那鐵剪子,叫李二狗和李雪梅把黃小牛頭一摁住,哢嚓哢嚓就開始剪。

她剪就剪吧,還換花樣,給人家剪得深一塊,淺一塊兒的,像是頂了個龜殼在腦袋上。

黃小牛早嚇得魂不附體,害怕那鐵剪子剪他脖子,等到唐寧他們剪完頭發,又揪著他耳朵問:“還敢不敢欺負人了?”

黃小牛幾乎臉都被扯變形了,一邊哭,一邊兒認錯:“不敢了,不敢了。”

這麼會兒,唐寧才鬆腳,把人給放了。

黃小牛流一臉鼻涕和淚,邊走邊哭:“娘,救命啊,李雪梅他們打我!”

李雪梅在一邊兒看得一愣一愣的,看到欺負過他的黃小牛也有今天,彆提多高興了,一下就掃除了之前的陰霾。

她再轉臉看看唐寧,人家簡直風輕雲淡。她嘴巴動了動:“唐寧,你真厲害。”

唐寧一揉鼻子:“要是他再敢欺負你,你就來找我,咱們仨揍死他!”

李雪梅看著唐寧的眼裡亮晶晶,結結實實一點頭:“好,我都聽你的!”

唐寧:???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怪?

幾個人回到了家裡,李雪梅看著心口上的石頭,是越看越不順眼,最後一把扯給了唐寧:“給你吧,他是個騙子,我怕他又來騙我。”

唐寧看著這小石頭,猛然想起,石頭說王豆豆認親的信物是這塊兒石頭,那她還是收下吧,於是伸出小爪,結果把石頭拴在了褲腰上麵。

這東西,實在不配戴在脖子上!

卻說老李家的人還不知道唐寧一來,就替他們大隊的小娃娃“掃惡鋤奸”去了,還在屋裡說笑,就聽見門外一陣叫罵聲。

幾個大人跑出來一看,黃二牛的娘正扯著黃二牛來告狀:“誒,李建國,你能不能管管你娃,你娃大正月裡給我娃剃頭,這是咒我哥呢!”

俗話說得好,正月裡來不剃頭,剃頭死舅舅,唐寧隻是想以牙還牙,誰知道成了“變本加厲”,有那麼點兒歪打正著的意思。

院子裡的幾個人也伸著脖子一看,誒喲,這黃二牛哭得滿臉鼻涕,頭上麻麻賴賴的,跟狗啃了的似的,彆提多醜,想笑吧,看黃小牛哭得那麼可憐,又覺得笑了不夠地道。

可李春蘭沒忍住笑出了聲。

黃二娘那個乾巴巴的娘,兩個腳踝還在冷風中晃蕩,提著布鞋就是一跳:“娘皮的,你笑啥,那就是你娃吧,膽兒大得很,我娃說了,就是她給剔得頭。”

唐寧也在一邊兒揉鼻子,揉了鼻子,朝李春蘭身後一躲:“娘,小牛剪雪梅姐的頭發,還要打我們。”

裝可憐,這招真是萬試萬靈。

黃小牛腦瓜子皮都快爛了,還被唐寧倒打一耙,當場跳起來,要衝過來,還沒走上屋簷,自己把自己絆了個跟頭,摔得在地上哇哇叫著捶地:“她亂說,是他們先動手的!”

黃小牛的娘那個心疼啊,當時就要把唐寧揪出來打,還沒攏來,李建國就一擋,高高地一堵肉牆。

“張喜鳳,娃娃打架,大人插手乾啥,你娃剪了我家雪梅倆辮子,我都沒動你娃一根手指頭呢。”

李大嫂早看不慣了,隻是同村人,礙於大人情麵,沒插手過這事兒,當場也冷抽抽一笑:“可不是,我娃那兩條辮子,拉街上去賣,還能賣幾毛錢呢,你娃說剪就給剪了,我沒找你,你還找到我了。”

這李建國和婆娘看著凶,那都隻對外人凶,實際上特彆護短兒。

黃小牛的娘一聽也沒理,就在院子下麵罵罵咧咧的,李春蘭也是個狠人,轉頭找東西,找了半天沒找到,唐寧主動從屋裡摸了個笤帚出來:“娘,找這個呢?”

李春蘭一接過笤帚,就把黃小牛他們家人掃地出門了。

唐寧原以為自己要挨罵,誰曉得,門一關,一家子都笑了。

李大嫂伸手就抱起了唐寧,圓圓臉上,圓圓眼睛笑眯了:“好閨女,你可真厲害呢,留咱家彆走了。”

李春蘭就趕緊伸手抱唐寧:“這可不行,我的娃呢,你要,自己再生一個去!”

一家人哈哈大笑,唐寧也隻是紅著臉笑。

離開的時候,李大嫂竟然給她拿了兩毛的壓歲錢,這可是在唐老爹他們給的十倍呢!

唐寧臉上很拒絕,手卻扯開了兜兜,牽得老大了:“舅母,我不要,我不要....好吧,舅母萬事如意。”

看看,她收個壓歲錢,多不情願啊~

臨到她出了門,黃小牛還趴在村口的牆後邊兒留著鼻涕,盯著她:“娘皮的,等我哥回來,叫他打死你!”

唐寧吐了吐舌頭,反挑釁:“快來啊,連你哥一塊兒打!”

黃小牛一吸鼻涕,看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有些發怵,誰能想到她那麼凶?

這本來是個小事兒,唐寧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倒是給後來埋下一樁禍事,誰叫黃小牛家那麼記仇呢?

卻說唐寧回到了青山社黃土隊,就拎著褲腰帶上錦鯉石頭看,要不還給王豆豆?萬一人家爹娘來找,找不到豈不麻煩?

可就這麼還回去,人家不拿她當賊?

*

唐寧坐在河溝邊,拎著錦鯉石頭看了半天兒,糾結了半天兒,她不知道該不該還給王豆豆。

最後,她還是沒有戰勝自己的心軟,把錦鯉石頭掛在王桂花破草棚子的蘭木門板上就走了,僅僅是掛在那兒就走了,要是這東西再丟,可就完全不關她的事兒了。

王桂花一家子出門去田裡掐厚皮菜,唐鳳丫抱著唐鐵根兒,王豆豆拎著厚皮菜,小手凍得紅紅的,眼睛也早就哭得腫腫的了。

幾個人弄完了就朝家走,到了門口,就看見錦鯉石頭掛在門板兒上。

王豆豆眼睛一亮,手一鬆,厚皮菜就從手裡掉下來,葉子又給摔爛了。

“神仙叔叔回來了!”

她等神仙叔叔等了好久,每天晚上都睡覺前都在乞求夢見神仙叔叔,誰知道神仙叔叔就這麼回來了!

她想,神仙叔叔一定是不生氣了,所以自己跑回來了。

她高高興興地要伸手去扯那個吊墜兒,卻被王桂花一手先奪了過去,王桂花拿著那個吊墜兒,沒什麼感覺,她現在認定唐寧是福星,王豆豆是災星,這塊吊墜兒估計啥用也沒有,什麼“神仙叔叔”都是王豆豆這個謊話精編出來騙她的!

她瞥眼王豆豆,冷哼一聲,伸手一丟,石頭就被丟到了地上,栽進灰裡。

王豆豆下意識惡狠狠瞪王桂花,她沒有之前怕王桂花了,隻要她的“神仙叔叔”回來,她可以許願,讓王桂花死掉!

沒錯,她已經恨死王桂花了。

王桂花看王豆豆敢瞪她,伸手就是一個耳刮子,打得王豆豆臉一歪:“你看啥,我是你娘!”

王豆豆眼睛裡又蓄滿淚水,俯下身去撿石頭,剛要撿,就被一隻破布鞋踩住!

她抬頭一看,是唐鳳丫。

唐鳳丫鼻孔朝天看:“滾開,這個現在歸我了!”

王豆豆不甘心,和唐鳳丫扭打在一塊兒,爭奪那塊石頭,唐鳳丫又抱著小娃娃,差點兒把小娃娃給摔了。

王桂花心裡氣急了,把兩人都打了一頓,抬頭看見唐寧在門外瞅。

心下一動,就進屋去,把王豆豆之前穿的那些好衣裳都搜羅了出來,還把王豆豆身上這件半舊的襖子也給扒了下來,裝在一個簸箕裡端了出來。

唐寧本來是還了石頭,不過她又不放心,想看看後續,就跑了回來,誰知道看見人家狗咬狗,王桂花還端了一堆花花綠綠的衣裳出來。

她眼看王桂花出門,轉腳就朝家去。

王桂花也急得跳腳,在她身後喊:“閨女,你跑啥,你回來,姑給你拿衣裳!”

唐寧瘋狂奔跑著,聽到這話,腳下一頓,王桂花要給她衣裳,這可沒搞錯吧?她扭頭看了一眼娃,王桂花,王桂花立刻笑得喜氣洋洋地,挑著簸箕裡最鮮亮的一件襖子給她招手。

“閨女,姑這兒還有花布鞋呢,你要不?”

唐寧滿頭黑線,覺得王桂花的“精神疾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實在是弄得她腦殼皮子疼,轉頭跑得更快了。

王桂花看她停了腳,後來又跑了,整個人一臉喪氣,在牆上靠了一靠,歎氣道:“不認我,我咋要回大房子?”

她呀,就著這個事情考慮了半天兒,進屋之後,也沒搭理唐鳳丫和王豆豆,隻是恍惚間知道唐鳳丫把那條魚掛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