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是西國貴公子。
矜貴俊美。
因為太年輕,有著雌雄莫辨的精致美感。
而當他周身氣場安靜下來,不再露出凶煞冰冷的表情後,整個人就會顯出幾分憂鬱來,格外惹人憐愛。
你的心不由軟了下來。
於是,你揮退乳母,一邊吃著漬梅乾釋口,一邊吸溜著口水勸他:“殺生丸,不要太高看你父親了,他並沒有你想象得那樣完美。”
“你以為你為什麼會來到我身邊?”
“是我蠱惑了你父親的神智,明知道你看不上人類,還非要你來照顧我,借機來羞辱你、羞辱你母親嗎?”
殺生丸沒回答。
你也不期待他立刻回應,平靜地自問自答。
“不。”
“不是的。”
“隻是因為我在婉拒你父親的時候,用‘喜歡你’做了借口……彆這麼嚇人地瞪我啊,我知道我不配,隻是借口而已……可結果又如何呢?我還是成為了他名副其實的情人。”
你注視著廊簷下的迎風而立的殺生丸,眼神多少帶點歉疚,“甚至,還要連累你不得不長時間跟自己討厭的人類相處。”
殺生丸不虞抿緊唇。
你捂著酸透了的腮幫子。
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道:“你覺得妖怪與人類生下半妖子嗣,是很荒謬的事情,其實,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隻是為了所謂的愛情,就跟妖怪結合,生出既不被妖怪接納,也不被人類承認的半妖,害得孩子遭受苦難,多麼愚蠢啊。”
“你的父親是萬人敬仰的高貴大妖怪沒錯。”
“可這又如何呢?他依舊扭轉不了人類與妖怪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和隔閡。”
“殺生丸,我們人類可能會非常欣賞你們這些長相出眾、實力出挑的大妖怪,可這隻是很普通的慕強心理,並不意味我們就非常樂意跟你們妖怪生兒育女。”
“在你眼裡,我可能隻是個妄圖玷辱大妖怪純淨高貴血統的卑賤貨色,可在人類那裡,我也是被眾人寵愛尊敬的姬君。”
“如果你父親不插手我的人生,我隻會過得更好。”
“至於流淌著人類和妖怪血脈的半妖……你不願意接受,我就更加不願意孕育了。”
“哦,最重要的是,我要是喜歡你父親倒也罷了,戀愛腦上頭,說不定會為了他不顧一切,不管孩子的死活。可我對他的好感,還不足對你的千分之一……”
“閉嘴!”
殺生丸突然炸毛。
他可能是覺得剛剛不夠凶,金瞳冷冷睇來的同時,咬牙怒斥,“……下流!”
罵完,他就化作光團,瞬身而去
你摸摸鼻子。
怎、怎麼就下流了?
是個人都會對他更有好感,而不是對他父親更有好感吧?
實事求是的事兒,怎麼就下流了?
思來想去,隻可能是他太討厭人類了。
人類對他有好感,隻會讓他感覺自己被可恨的人類凝視了,才會有被羞辱到。
他並不是在罵你。
而是在罵所有人類都是下流貨色。嗯。
想開了!
而人一旦想開了,事情就會逐漸變得順利起來。
——刹那猛丸回來了。
風塵仆仆。
露在外麵的皮膚也是新傷老傷交疊。
很明顯。
他過得很辛苦。
可望向你的眼睛,依舊明亮熱烈,沒有半分虛假。
他恭敬地半跪在你跟前,雙手捧著一件被保護得很好的寶匣逞給你,裡麵放著一顆散發著奇異光輝的粉紫色珠子。
“姬君大人,這就是那顆傳說能實現持有人一切心願的寶玉——四魂之玉。”
你捏在指尖,瞧著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了色,滿意地笑了。
放回寶匣裡,交由乳母捧著。
而你親自將他攙扶起來,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先下去療傷休養,等養足了精神,一定讓他來給你講講尋玉的二三事。
刹那猛丸振奮應是。
回到寢殿。
乳母捧著寶匣,跟在你身後,見你將寶匣擱在塗籠中間的壁龕上,目露愁色:“姬君,這個東西真的能實現人的願望嗎?”
你:“不能。”
乳母:“那……”
你:“但用在妖怪身上,效果很棒。”
刹那猛丸畢竟年輕。
即使在外麵吃了很多苦,隻是安心休養兩天,就又生龍活虎起來。
春日。
陽光絢爛。
紛紛揚揚的櫻花自枝頭飄落,在地上積了一層又一層。
你跟著乳母一起,坐在櫻花樹下的蒲團上,一邊吃著應景的櫻餅、初熟麥、唐果子,一邊聽刹那猛丸講述出門在外的驚險的經曆。
乳母非常捧場。
時不時就因為聽到他的危險經曆,發出震驚的呼聲,又因為他的轉危為安而麵露喜色。
刹那猛丸講得事無巨細,卻妙趣橫生。
隻是這樣一來,他就沒時間享用點心了,隻能偶爾趁著乳母好奇詢問之際,捧著酒盞啜飲解渴。
你安靜聽著。
閒著沒事,就給他斟酒滿上。
一開始他非常抗拒,就差跪在你麵前以死謝罪了,最後,還是在乳母的勸說下,他才終於不那麼抗拒。
原本,這應該隻是普通解悶的活動,直到——
“說起來,你究竟是從哪裡找到的?”
“宇治。”
熟悉的名字讓你下意識望向刹那猛丸。
見你望來,他可能以為你想知道得更清楚,便詳細道:“那裡生活著一位被京都陰陽師麼稱為‘詛咒之王’的強大咒術師。那顆四魂之玉,原本應該是被陰陽寮鎮壓守護,但後來,那位大人不知怎得知曉了它的存在,就搶去了。”
“由於他的實力過於強悍,哪怕陰陽師糾合起來,也無法從他手裡奪回,隻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直放在他那裡了。”
聞言,乳母倒吸一口涼氣:“能以一人之力擊退眾多陰陽師的強大咒術師……你究竟是怎樣拿到那顆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