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 / 2)

囚她 休屠城 8416 字 4個月前

施老夫人念了聲阿彌陀佛,忙叫人去備馬車,牽住甜釀冰冷的手:“你這孩子...好端端的忒的嚇唬人,可有哪裡疼,哪裡難受麼?”

甜釀隻覺身體半冷不熱,雲裡霧裡一般,勉強對施老夫人一笑:“定是下棋時和姐妹們頑笑,言語衝撞了菩薩,也不難受,隻是頭有些熱燙燙的。”

“讓大夫送兩帖子藥來,回家好生歇著。若是言語衝撞,定是驚著風了,祖母替你燒柱香,向菩薩告個罪。”

甜釀辭彆祖母和姐妹,在寶月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施少連差使順兒先去藥鋪請大夫,帶著妹妹往家行去。

寶月塞了個軟墊在甜釀身後:“姐兒靠著歇歇吧。”

她抱膝而坐,麵色凝固,漆黑眼仁猶如凍在雪地裡,連寶月的話也置若未聞,一動不動,施少連也撩簾進到車內,身形在她麵前一晃,坐在她一側。

甜釀見眼前衣袂晃動,這才動了動眼珠,垂下眼睫,把頭伏低。

微涼的手貼著她的額頭,施少連蹙眉,看了她一眼,溫聲問:“難不難受?”

“不難受。”她微聲道,盯著自己的裙擺,翠綠的蘭草上伏著幾隻粉蝶,或舞或歇,栩栩如生。

施少連將她身後的軟墊出來,擱在自己腿上,雙腿平伸:“馬車顛簸,躺下歇歇。”又吩咐寶月:“弄條濕帕來。”

她眼角嫣紅,身體難受,更多的是心內驚懼,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沉靜,氣勢卻不容拒絕,莫名給她幾許鎮定,從善如流,輕輕將螓首擱在軟墊上,半倚半靠在他膝頭,閉上了眼。

他身上永遠帶著股茶香,她不愛喝茶,便分不清這樣的氣味,是六安霍山梅片,還是鳳團雀舌牙茶,總之就是沸水衝入茶壺,升騰起淡淡水汽的那股味道,縈繞鼻尖,清淡微苦。

而後有濕噠噠的東西覆在她額頭,甜釀身體微微抖了抖,微涼的指尖便點點觸碰在她臉靨上,像生涼的玉石貼在焦燙的美人蕉上,聽見他聲音輕輕的:“噓,彆動。”

她伸手摸了摸,原來是一方綢帕沾了水,不是水,是涼茶,冰涼涼的敷在額上,連眼也一並掩住,釅釅的茶香撲麵而來,甜釀覺得清涼之意從肌膚直透心扉,撫平了點點焦躁,微微啟唇:“謝謝大哥哥。”

那是一方竊藍的綢帕,綿軟似流光,帕下隻見一張淡白褪色的唇,唇是花葉的形狀,線條潤盈,唇角微微上挑,下頜骨尖尖,臉頰還有一點嘟蓬蓬的軟肉,而後是一隻小巧白玉般的耳,掩在幾絡碎發中,耳珠圓白,戴著隻玻璃種的翡翠耳墜,愈發襯的盈盈水色,白玉無瑕。

施少連沒有出聲,馬車疾馳,車內顛簸,他指尖扶扶她的臉頰,按住那方綢帕。

回到施府,順兒已領著生藥鋪的翟大夫在等著,施家生藥鋪鋪麵大,上門看病免收診金,隻收藥錢,翟大夫就住在生藥鋪裡,離施宅不遠,桂姨娘聽見前院動靜,也出來查看。

施少連半扶著甜釀下馬車,見她步履不穩,心不在焉又焦灼不安,扶握著她的手,將她半攬,柔聲道:“你病著,去見曦園好麼,大哥哥照顧你。”

她不肯去,眼角發紅,低頭嘟囔:“見曦園是哥哥住的地方,我要回繡閣。”

他也不強求,一行人俱到了小繡閣裡,翟大夫診脈問切,撚撚胡須:“脈象有些急浮,應是見風受寒,喝帖藥發發熱就好。”

順兒跟著去生藥鋪抓藥,施少連也通藥理,吩咐廚房送來小爐藥盅,就在繡閣內熬煮湯藥,寶月鋪床抱被,服侍甜釀歇息,桂姨娘見施少連親手煮藥,上前道:“繡閣內人少,我留兩個婆子婢女在這守著。”

施少連卻道:“不必,我讓紫蘇青柳過來便是。”

桂姨娘知道他們兄妹兩人關係親厚,亦是點頭,在繡閣內坐了片刻,也回去歇息。

施少連煎藥,親自端上樓去,他有經年未進她的臥房內,隻覺甜香細細浮動,入目是櫻朱草白各色錦繡,一應器物隨手擱置,卻又渾然天成的可愛,窗下小淨瓶內斜插著柄細長的草葉,窗上懸著枚海貝做的小鈴鐺,正是他幾個月前從外省帶回來的土儀。

床幃半垂,甜釀正怔怔盯著羅帳頂的拓枝紋出神,聽見腳步聲,從床上掙紮著起來:“大哥哥回去吧,我睡一覺便好。”

施少連看她小口啜吸喝藥:“等你喝完藥我再走。”

她蹙眉,勉強將藥湯飲儘,瞥見唇邊的一枚蜜餞,一口咬住,含含糊糊說話:“哥哥也回去歇歇吧,我沒事的。”

“廚房裡熬了蓮子百合粥。”他溫聲看著她,“待會喝一碗,墊墊肚子。”

甜釀點點頭。

施少連回了見曦園,正巧在半道上遇見紫蘇。

“大哥兒。”她隨著他走,“聽說二小姐病了。”

他頷首,領著她回見曦園:”你不必去,她已經歇了。”

主仆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屋,他要水沐浴,在水裡泡了許久才披衣而起,出水時臉上也帶了點奇異的嫣紅。

施少連換了身居家衣裳,仍往繡閣去,甜釀已然睡下,隻留了寶月一人在屋內守著,寶月聽見輕微腳步聲,而後見施少連頭發俱披在身後,發尾還濡濕著,朗月清風般的姿態,輕問她:“粥喝了麼?”

寶月不知怎的,自家的大哥兒溫和儒雅,她卻有些懼他,上前福了福:“二小姐說頭疼,喝了兩口便睡了。”

“你下去吧。”他徑直往內室去,“把粥再溫一溫,擱在暖甑裡再端上來。”

寶月不敢忤逆他,應了聲是,下樓去溫粥。

他撩開床帳,小小一團的身軀上蓋的是一席薄薄的水紅色的錦衾,黑綢般的發覆在半新不舊的軟枕上,她側身向內,看不見她的麵容,隻能看見一點玉色臉龐。

他站著看了半晌,在床沿坐下,伸手往她臉龐上一觸,肌膚微熱,觸手絲滑。

心這才安定下來,微微歎了口氣,又見床頭擱著一方紅漆小盤,上頭一隻甜白釉茶盞,知道這是她的常用之物。

施少連將茶盞摩挲在手中,垂眼看了片刻,啜了啜杯內的半杯殘茶,清涼入喉,氣味清甜,原來喝的不是茶水,而是半盞白豆蔻涼水。

他又回身看了看甜釀沉睡的身形,將床帳落下,踱步出來守著。

寶月將粥溫的熱燙燙的,裝入雙耳暖甑裡,塞了口,捧著暖甑又上樓去,見施少連點起了外間的銀燭,手裡卷著一冊書,正坐在椅內凝神細看,見她閃身進來,冷淡的抬眸瞥了眼她。

她無端心一跳,見大哥兒的眼神落在那暖甑上,伸手一指,指尖觸及桌麵,示意她將粥擱下,寶月忙忙上前,將暖甑擱在桌上,正要悄聲退出去,又聽見大哥兒問:“這書,甜釀常看麼?”

寶月不識字,自家小姐的書隻能囫圇認個模樣,見施少連手中是本新書,正是小姐近來常看的那本,瑟瑟道:“二小姐每日裡都看,一看就是小半日。”

她好像聽見一聲輕笑,那笑聲似乎如雲煙縹緲,大哥兒的笑容似乎溫和,卻又有些冷,寶月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隻覺有些不一般,而後聽見他極溫和平淡的說了一聲:“出去吧。”

寶月悄悄的溜了下樓,在樓下守了會,見夜已過半,自己困倦,但小姐生病,樓上大哥兒又在,也不敢歇息,隻在下頭待著,搬著凳兒靠著打盹。